傅時曜說完這句話,席卓的面色僵硬了一瞬之後有很快恢複了過來。
他緩緩地放下自己的手,盯着傅時曜的臉看了一會笑着說道:“看來,我們很難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一緻了。”
他頗為遺憾地聳了聳肩膀補充道:“我還以為我們還有機會在一支隊伍裡為同一個目标一起努力呢。”
傅時曜深知他的話都是半真半假,做不得數的,所以也隻是用眼神輕輕地掃了他一眼,沒有搭腔。
席卓深知傅時曜的性格,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自讨沒趣,他一個人走了出去。
傅時曜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喻書銘他們都已經站起來活動手腕準備上場了,教練看到回來的傅時曜忍不住迎上去催促道:“你怎麼去個洗手間這麼長時間,快點準備一下,我們要上場了。”
傅時曜點點頭,低聲說了一句:“抱歉,路上耽擱了一會。”
教練深知傅時曜的秉性,知道他在大事上從不掉鍊子,也沒有繼續說教什麼。
這時候,聯盟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通知讓PH戰隊上場。
傅時曜立刻進入狀态,應了一聲就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确認闆,在上面潇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上場、下場的次數多了,就連程斯年都熟悉這個流程了。
他跟在傅時曜的身後,自然地拉開座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程斯年帶上耳機,比他早一步的喻書銘興緻高昂,顯然剛剛的兩場勝利異常鼓舞人心。
“喂喂,聽得見嗎?聽得見嗎?聽到請回答。”喻書銘一邊用手調整着自己的麥克風,一邊問道。
被他煩得有些忍無可忍的方一舟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搭腔了,“魚神,我的耳朵要聾了。”
喻書銘絲毫沒有受到他的影響,反而繼續連珠炮似的在語音裡輸出:“快點,快點,帶上耳機第一時間不就是要确認隊友的耳機和麥克風是不是有聲音嗎?”
程斯年在喻書銘的不停催促之下,還是回複了一句,“我聽得見。”
喻書銘得到了程斯年和方一舟的回複,短暫地放過了他們兩個,轉而抓着自從戴上耳機就沒有說過話的傅時曜:“隊長隊長,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其實一般來說,傅時曜雖然不會跟着喻書銘一直在鬧,但是還是會回應一下喻書銘的。
隻是程斯年卻意識到有有點反常,傅時曜完全沒有說一句話,他扭頭看着還在調整的傅時曜,差點忍不住伸手示意裁判來看看傅時曜的耳機了。
有一隻手更快他一點,就在程斯年想要舉手的時候,傅時曜舉起了他的手,示意裁判過來看一下。
聯盟比賽有着相當嚴格的規定,比賽之前,在裁判允許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夠随意離開座位,所以要檢修一下耳機的問題,傅時曜隻能夠舉手示意裁判來進行檢修。
殊不知,程斯年這個要擡不擡手的動作很快就被誤會成擔心傅時曜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手捧着記錄本的裁判第一時間來到了傅時曜的身邊,傅時曜的耳機半挂在脖子上,正仰着頭在跟裁判說些什麼。
其他人帶着降噪耳機可能聽不出什麼聲音,但是程斯年卻是很清楚地聽到了傅時曜和裁判說的每一句話。
大概意思就是傅時曜的耳機應該是因為一些原因損壞了,現在裁判正在安排後台工作人員拿一根備用的上來。
這原本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程斯年的眉頭卻在看到後台拿上來一副全新耳機的時候控制不住地擰了起來。
旁人或許不會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對,但是對于職業選手來說,有時候他們甯願拿上來的是一副用過的耳機。
全新的耳機在質量上沒有什麼問題,可在音量調整上都會有一點出入——就好比在英語聽力考試的時候,大家都會提前準備好收音機的頻道和音量,确保自己在考試的時候不會再花時間分神去調整耳機。
本來比賽還有一分鐘就要進入正式比賽了,就算是換上新耳機的傅時曜也隻有一分鐘時間可以調節自己的耳機音量。
這種情況對于需要依靠聽音辨位的職業選手是相當不利的。
就算是在禮貌地詢問了裁判可不可以換一副用過的耳機卻得到了“沒有舊耳機的回答”之後,傅時曜依舊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反而是面色如常帶上那副嶄新的耳機。
傅時曜剛一戴上耳機就開口說道:“你們多說幾句,方便我調節音量。”
他的話音剛落,在語音裡憋得不行的喻書銘就立刻開口。
傅時曜有一下沒一下地回應着喻書銘的話,他的手指搭在耳機的滾輪音量鍵上來回調節——為了保證選手的最佳舒适體驗,音量之間的調節相當精細,采取了類似醫院裡調節輸液器速度式樣的無極調整。
一分鐘很快就過去,就算是進入了ban/pick界面,傅時曜的手指仍然按在自己耳機的音量調節鍵上,進行着堪稱精細的調節。
教練一上場就忍不住關心傅時曜:“耳機還好嗎?”
傅時曜應了一聲,沒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什麼都沒說就是不太好的意思,教練心裡一沉。
傅時曜畢竟是老選手了,很多事情都熟門熟路,就算是調節耳機,相信在比賽的時候應該也不會太影響傅時曜的發揮。
主要不是耳機,而是耳機壞了這件事。
真的要說的話,就像是你信心滿滿去考試,結果因為一些不可抗力,你打開筆袋一看,裡面的水筆沒有一根能夠寫出字來。盡管你找到監考老師要了一支新的水筆,但是也不能消除那個小插曲在你心裡帶來的影響。
事情不大,但是足夠搞心态。
教練打了個圓場,讓其他人不要因為傅時曜這件事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這一場是PH戰隊選圖,教練翻看着自己的筆記本一時之間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RCG戰隊這邊照例ban掉了傅時曜最好發揮的地圖,看起來已經是打算把“針對傅時曜”這個戰術貫穿始終了。
這倒是沒有超出教練的預料之外,教練隻是拿不定主意選哪張圖。
訓練的時候效果比較好的圖還有好幾張在外面,隻是他們能夠想到的未必不會被RCG戰隊預料到。
他作為教練沒有把賽訓做到極緻所以才會早就現在這個情況,他自己也是有失職的。
教練又仔細地看了看自己記錄數據的本子,沉思了一會說道:“我覺得還是選沼澤泥潭比較好。”
一直沒有說話的傅時曜冷不丁開口說道:“我沒有意見。”
喻書銘看上去還有一點遲疑,可聽到傅時曜的話之後也答應道:“既然隊長都沒有意見了,我也沒有意見。”
方一舟的醫療位本來就要适應各張地圖,所以他是隊伍裡最萬金油的一個,自然是也沒有什麼意見。
最後就剩下程斯年,教練就征求他的意見:“程斯年,你覺得呢?”
程斯年想了一會。
雖然這張地圖他們隊内訓練的次數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訓練過,加上這張地圖的特殊性,考慮到這三局比賽和RCG戰隊較量的情況,他确實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擡手扶了扶自己的麥克風:“我也沒有意見。”
沼澤泥潭這張地圖,顧名思義,就是以沼澤為主的一張地圖。它區别于其他地圖有一個非常特别的地方就在于整張地圖上超過百分九十的地方都是沼澤泥潭。
無論是什麼角色在這張地圖上都會降低自身的移動速度,不僅如此,任何角色在某一個地點靜止站着太久,就會緩慢地陷入沼澤之中,一旦下陷到一定程度,就很難從沼澤中脫離出來,等到全部陷入沼澤之後就會判定為淘汰。
因此,也有很多玩家笑着稱這張圖是一張“衆生平等”的地圖。
在泥潭中下陷至淘汰這樣的錯誤幾乎不會在職業選手的身上發生,隻是由于下陷機制的存在,所有埋伏的選手都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得太久,需要不斷小幅度移動來保證自己的狀态。
——隻要移動就會發出聲音。
比賽的勝負幾乎就在這樣的一瞬之間就可以輕易倒轉。
埋伏的人反而暴露出來成為被打擊的對象,還未成型的隊伍可能會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被反包圍至團滅。
縱觀聯賽的曆史上,這張地圖上出現過無數的名場面和冥場面,無一例外,都是讓人印象深刻。
既然所有人都沒有什麼意見,教練就在倒計時結束的最後一秒鎖定了這張地圖。、
“等等,我沒有看錯吧?!”解說一号有些驚訝地說道。
“是沼澤泥潭!”解說二号激動地叫道。
“完全沒有想過PH戰隊會選擇這樣一張地圖!”解說三号的聲音也是難以掩飾意外,但是很快他的聲音就被淹沒在觀衆席傳來的聲音中。
當直播的大屏幕上出現沼澤泥潭這張地圖的縮略圖的時候,整個觀衆席都反響劇烈。
觀衆席上響起浪潮般的掌聲,還有樂子人們吹口哨聲的聲音。
原本泾渭分明的兩支戰隊的應援聲音早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生生不息的歡呼聲。
沼澤泥潭這張地圖是如此特殊,以至于它一被選擇,就引起了觀衆們巨大的興趣。
在一刻,觀衆們并不分為是哪一支戰隊的粉絲,他們都在為這一場還沒有開始卻已經注定是觀賞性極佳的比賽歡呼。
觀衆席上的動靜實在是厲害,就算是戴着降噪耳機,喻書銘也感覺到了那掩飾不住的熱情。
就算是征戰過好幾個賽季的方一舟也不由得咂舌,“這麼大反響,都比得上總決賽了吧?”
喻書銘嘻嘻哈哈:“我感覺比總決賽決勝局那會還要誇張。”
程斯年沒有參加過總決賽,下意識就問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