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大堂的死屍,楊勳收劍回鞘,一把扶起摔倒在地的連慧宇,問道:“你沒事吧。”
連慧宇搖搖頭。
顧媚娘披着镂空雕花披帛,站在收銀台邊上,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來殺你們的,他說是有話要說,我便讓他住下了。”
楊勳沒看她一眼,旁邊的洛銘芗站了起來,道:“此事與你無關,連我都沒想到他會要殺了三公子,我原本以為,他會念及連大将軍的舊情。看來,真是我低估了他。”
洛銘芗道:“我們快走吧,若是晚了怕還會來人。”
楊勳擡眉看了眼樓上,“那他……”
連慧宇明白楊勳意思,連忙阻止:“不要傷他,他已經病入膏肓,活不久了,不需要我們動手。”
顧媚娘道:“沒錯,留着他還能給我做個見證,這些士兵可不是我殺的,免得過後給我惹麻煩。”
連慧宇、楊勳和洛銘芗連夜出逃客棧。次日,連慧宇,即太宇,重回慕京、濫殺官兵的通緝令從南傳到北,從西傳到東,曉谕全國。少年英雄再次成為通緝犯,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
連慧宇、楊勳和洛銘芗躲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鄉村,名叫毛于村。顧媚娘說,這是她的家鄉,環境優美,民風淳樸,由于位置偏僻,村裡的人幾乎不與外人接觸,是個像世外桃源的地方。
連慧宇對顧媚娘的話半信半疑,畢竟如今是亂世,哪還有什麼世外桃源的地方。不過等連慧宇真的到了毛于村,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毛于村真的是個世外桃源的地方,它深藏在密林之下、清流之畔,甯靜而美好。全村共五十多戶人家,多是從事農耕和打獵,生活自給自足。村民之間友愛和善,對待連慧宇這些外來人,也十分熱情好客。
連慧宇覺得,如果能在這樣的地方安度餘生也是極為不錯的,隻是他剛嘀咕了一句,洛銘芗就提出了反對意見。
“三公子,閑雲野鶴固然美好,隻是國仇家恨需要少年體魄才能完成,我們正值當年,豈可安于一隅?”洛銘芗一邊灑掃着灰塵漫天的地面,一邊說道。
這套房子是顧媚娘在村裡的老宅,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要重新整理。三個人,楊勳負責修補漏雨的房頂,連慧宇負責修釘破爛的小家具,洛銘芗負責擦掃各處有灰塵的地方……
連慧宇在園子裡拿着錘子将歪曲的桌腿重新釘好,聽着洛銘芗的話,心中多為不悅。他想起吳大将軍所說,“他們隻是利用你!他們想要天下大亂,想要謀反,而你将會成為那個罪魁禍首!”他深知楊勳不會害他,但是這個洛銘芗,兩人相識時間并不長,他卻拼了命的要助他,為何?難道真如吳大将軍所說,是要利用他謀反?
連慧宇無心謀反,也不想被人利用,忍不住冷聲回道:“國仇家恨?是我的國仇家恨,還是你的國仇家恨?”
“……”洛銘芗手持掃帚呆愣在地,看向連慧宇的眼眸中滿是疑惑,“三公子何出此言?”
“吳大将軍說,你騙了我,你在我身邊,并非是要助我替父平反,而是要謀反。”連慧宇的話語中帶着責備。
洛銘芗:“所以,你相信他的話?”
“……”連慧宇偷偷瞟了眼洛銘芗,見他臉色陰沉,喉頭上的“是”字頓時說不出口了。
洛銘芗為人聰慧,又怎麼會不知道連慧宇眼眸躲閃的含義,他是信了吳大将軍的話。洛銘芗很是失望,自己傾心相助,本以為他與連慧宇已經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兩人之間的感情已經很是深厚,可是到頭來,外人的一句話就輕易讓他懷疑自己、責備自己。
洛銘芗走到連慧宇面前,無比認真地看着他,“吳大将軍沒有說錯,我的确騙了你,就算最後你當了大将軍也沒有辦法替父平反。隻要太後還在,你們連家就是反賊,無法改變。至于謀反一說,我不承認也不否認,民危我便反,民順我便順,我隻不過是在走一步看一步。”
“當初讓你入伍,是為了讓你多些實權,無論日後是與太後正面相抗,還是真的謀反,你都能有足夠底氣。我隐瞞了後面這些話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膽小,不敢向前,就像現在這樣。”
“我一心想闖一番事業,認定你是那個能共同前進之人,若是你覺得我居心不良,心懷不軌,不願與我同行,我也絕不強求。”洛銘芗擡眼看了看天空,日頭已經落山,周圍都陰沉沉的,“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方便的話,此地能否容我借宿一晚,明日我便離開。”
連慧宇腦子有些轉不清楚,他不明白為什麼說着說着,洛銘芗便與他道别起來。
連慧宇連忙問道:“你要走?為什麼?”
洛銘芗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有心歸隐山林,又疑我助你目的不純,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便留下。”
連慧宇連忙搖手,“不是的,我……我……”連慧宇“我”了半天,“我”不出下一句。洛銘芗滿眼失望,轉身回房了。
連慧宇擡頭望向屋頂,楊勳正在屋檐邊上低頭瞧着他們。連慧宇委屈的朝他招手,“你下來。”
楊勳拿了工具,聽話的從屋頂飛身而下。
連慧宇:“銘芗生我氣了,他說我懷疑他,說我認為他居心不良,他說他明日便要離開這裡。”
“他本就居心不良,你沒懷疑錯他。”楊勳将手中的工具放到一旁,接過連慧宇手中的錘子,“隻不過,他從未想過害你,你不該用那種語氣對他說話。”
連慧宇低着頭,像做錯事的孩子,“我隻是生氣他騙我。”
楊勳:“其實他也不知道他該助你平反,還是該讓你謀反。他隻是知道,你要入伍,要往上爬,你才有資格談論後面的事情。他沒有把後面的事情說清楚,是他不對。”
連慧宇擡起頭,問道:“那他沒有騙我?”
楊勳搖頭:“不,他騙了你。隻說自己想說的話,即便是真話,那也是騙。所以,你若是不想外出去跟他闖蕩,那便讓他離開吧。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