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要永遠跟我在一起的,你言而無信。”廖紅葉在陸翔的墳前喃喃出聲。
這一天是承乾二年立秋,宜出行、搬家、合婚、訂盟。
這一天,陸翔寨以廖紅葉為主将,楊勳、謝何為副将,攜寨中四千餘人,俘虜兩千餘人,正式進攻蓬勃縣。
城門下,廖紅葉讓人将陸翔收拾好的六箱金銀财寶放在最前面。她騎在馬背上,一手拉缰繩,一手持紅纓槍,爽利的馬尾辮用紅繩綁住,高高的甩在腦後,揚起頭顱,直視城門樓上的縣太爺劉肅,大聲說道:“陸翔寨大當家不幸離世,臨終前囑托,百姓的糧草錢萬萬不可拖欠。今日,我等遵循大當家的遺命,特來還清欠款,還請打開城門!!”
劉肅手扶在城牆上,烈日下,蒼老的雙手微微發抖。師爺在其耳邊輕聲說道:“城裡不少百姓與陸翔寨私下有糧草買賣,他們都十分敬重陸翔。自聽說陸翔被守軍殺了之後,已經起了反心,現在廖紅葉帶着銀錢來,表面是還錢,實則是攻城。”
劉肅蹙眉,“我知道,現在守軍共有多少人?能打得過廖紅葉嗎?”
師爺思索一番,道:“據我所知,守軍中健全者近萬人,傷者五千餘人,人數上雖然比陸翔寨人數多,但是……前車之鑒,又恐有城内百姓相助,隻怕……勝算不多。”
劉肅:“那我們該如何?打還是降?”
“……”
師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此時,城門内,百姓們手持鋤頭、扁擔、釘耙等農具走上街頭,一邊往城門口趕一邊喊:“打開城門,迎陸翔!!”
“打開城門,迎陸翔!!”
“打開城門,迎陸翔!!”
……
喊叫聲震天動地,劉肅閉上眼,許久,慢慢睜開,“民意難違,打開城門吧!”
“哎!”師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咯吱一聲,沉重的城門被緩緩打開,廖紅葉忽的擡起頭,看着幹淨的藍天白雲,眼角慢慢留下一滴眼淚。如水珠般的眼淚劃過鬓角,隐沒在蓬勃縣的土地上。
這是自陸翔死後,她第一次流淚!清風吹葉、鳥叫蟬鳴,夏日未歇,秋風驟起,她忽然很想念、很想念陸翔。
六箱金銀财寶無一人前來兌換,它們被擺在了縣衙大門前。
習晉之直奔縣衙庫房,清單縣衙資産;洛銘芗在縣太爺書房裡抱着戶籍資料、田冊久久沒有出來;謝何沖進衙役房,将衙役們從頭到尾審視了一番;楊勳走進兵器庫,将裡面看得上眼的兵器一一試練了一次;連慧宇守在自己人身邊,既戰戰兢兢又勇猛無畏地看着他們,生怕他們中某個人沖進農戶家中,欺負了百姓。
廖紅葉坐在大堂案後,手中把玩着驚堂木,冷眼看着大家,最後将在街上看守士兵的連慧宇叫了進來。
廖紅葉問道:“連公子,有一事我不能定奪,不知你能否替我解惑。”
連慧宇行禮,“請紅葉姑娘細說,在下定當竭盡全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廖紅葉看了眼站在一旁發抖的劉肅,問道:“那你覺得縣太爺該如何發落?”
隻這一句,劉肅額頭立即冒出冷汗。連慧宇瞧了一眼,道:“依在下愚見,這位縣太爺是個好人。一則,他定然知曉百姓與陸翔寨私交,但卻從未追責,可見其心善;二則,他願意聽從百姓之言,放我等入城,可見其心中是有百姓的。在下想替這位縣太爺向紅葉姑娘求一寬恕。”
廖紅葉微微颔首,“你既然開口,那我定然是要聽從的。”
聽從二字用的過于嚴重,連慧宇自認沒有資格擔得起這兩個字,身形便更加謙卑,“紅葉姑娘言重了,一切還是得聽紅葉姑娘的。”
廖紅葉:“你若是願意聽我的,那我便再多問一句。陸翔已死,陸翔寨是否應該更名?”
連慧宇搖頭:“我覺得,不應該更名。”
廖紅葉:“為何?”
連慧宇:“你還記得我們進城時百姓的口号嗎?”
廖紅葉:“打開城門,迎陸翔。”
連慧宇:“沒錯。他們何嘗不知道陸翔已死,可是他們還是願意冒死迎我們進城。為什麼?我認為,是因為他們相信,陸翔寨仍然是陸翔在的那個陸翔寨。人生不過百年,大樹終有一天會枯萎,但偉大的精神會讓人自覺的一代一代、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