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秋天到第二年的秋天,平靜地讓人詫異。異族沒有入侵,太後沒有剿匪,山寨沒有攻城……大家平靜祥和的生活着,好像所有亂象、所有不公、所有悲痛都消退了。
有人傳,大齊還有救,太後是有治國之才的。
不得不說,太後的确有些智慧,她先用賀思凝這個“女閻王”震懾衆人,然後用息事甯人來安撫人心,最後再來個招安投降來瓦解反叛……她的每一步,都透露了她的良苦用心。她想救大齊、救朝廷。
洛銘芗小聲問連慧宇,“朝廷招安,你怎麼看?”
連慧宇正在田地裡幫着農戶收割水稻,葉子在他的腳上劃出道道紅痕,雖然不痛,但是癢得很,連慧宇總是一邊割稻一邊撓癢,把兩條腿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撓的通紅。
他頭都沒擡一下,小聲回道:“百姓若是過得好,我去哪裡都無所謂。”
“真的嗎?去當官也無所謂?”
連慧宇搖頭,“不當官。雖然我不能替父報仇,但我也不會屈于王氏之下。”
“那你這個一寨之主能去哪?太後會放心讓你脫離她的掌控之下?”
“……我想,如果可以,我便隐姓埋名,歸隐山林;如果不可以,我可以死。”他擡起頭望向洛銘芗,眼眸真摯,“陸翔能夠為了百姓死,我也可以。”
洛銘芗愣住了。
連慧宇笑了笑,像是安撫洛銘芗,又像是安撫自己,“哎,也許事情并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就算太後真的要我死,我還有楊勳,他會救我的。隻是,恐怕,你一心想要完成的事情,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後了。”
洛銘芗沉默須臾,然後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稻穗,輕聲道:“走到哪裡都是緣分,我們且看着吧。”
……
朝廷的招安文書很快就到了連慧宇的面前,隻是還沒等他回複,北方就出事了。
奉禹幫撕毀了招安文書,攻陷了一座城池。太後大怒,命賀思凝出名剿滅奉禹幫,其他地方,凡不接納招安者,均以大軍滅之。
連慧宇聽聞,蓬勃縣外一個姓文的參将率領了五萬齊兵,一旦連慧宇不接納招安,便直接攻寨殺将。
這是到了抉擇的時候了,如果不降,便是要一鬥到底,沒有退路。如果降了,朝廷會放過百姓、放過士兵,但不會放過連慧宇。
連慧宇十分清楚的知道這個結果,他雖然怕死,但還是想要接受招安。
楊勳很擔心,“招安文書上雖然寫明不會要我們性命,甚至會加官進爵,但是你是連家的人,太後和王肅坤不會放過你的。你接受招安,就等于送死。”
連慧宇給楊勳倒了一杯茶水,安撫他,“你說的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好辦法了。”
楊勳接過茶水,并沒有喝,而是問道:“什麼辦法?”
“你再救我一次。在他們來殺我之前,你救我出去,我們一起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你不想替父報仇了?”
“我想,但是如果替父報仇要付出毀滅一個朝代的代價,我會覺得,我太自私了。一個朝代的滅亡不應該是因為一個人的私仇。”
“你啊,想太多了。一個朝代的滅亡從來不會隻因為一個人的私仇,你沒有這麼大的能力,誰都沒有。它之所以滅亡,是因為它的全身都已經千瘡百孔,不是一個人能夠造成的,也不是一個人能夠阻止的。”楊勳慢慢說道,“你等着看吧,無論你是接受招安還是不接受,都會出事的。”
楊勳說的斬釘截鐵,但是連慧宇并不認同。他覺得隻要自己接受了招安,朝廷會按照約定善待其他人的。
兩日後,連慧宇正式接見了朝廷派來的議和官,并正式接受了招安。連慧宇被封為參将,正三品,是個不小的官職,楊勳被封為都司,正四品,洛銘芗被封為宗人府理事官,正五品……
大家的官職都不低,連慧宇挺滿意的,隻是剛剛接了封賜,議和官立即送上來數杯禦賜的和解酒,場面一下就變得尴尬起來。
洛銘芗的眼中滿是無奈,楊勳的眼中滿是殺意,霍春奇等人已經悄悄将手放到身後,唯有連慧宇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開心地端起了禦賜的和解酒。
議和官眼眸掃過議事廳裡的衆人,挑着眉,一臉高傲的問道:“其他人呢,不喝嗎?不喝可是抗旨啊。”
衆人仍舊冷着臉,眼眸是看都沒看和解酒一眼。連慧宇這才注意到異常,手中的和解酒不知是該喝還是該倒掉。
議和官見大家不理他,便冷眼望向連慧宇,“抗旨是殺頭的,你是大當家的,你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