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楚頃一直未曾娶妻生子,個性孤僻,獨來獨往,雖然深受學士院中學子的厚愛,但并無親近的後輩。如今,看着洛銘芗從當初的少年郎長成俊秀的、成熟的男子,他忽然有種家中有弟初長成的欣慰。
這份莫名的親近感,他理解為同門師兄弟的情誼。但是,在洛銘芗心中,他們之間的親近感,并不僅僅隻是同門師兄弟的情誼。
洛銘芗很熱情的迎接劉楚頃住進了自己旁邊的房間,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隻是絕口不提議和之事,甚至當劉楚頃自己主動提出的時候,他總以連慧宇做主為由推脫過去,而連慧宇,從第一天熱情接待後就消失了。
連慧宇和楊勳就像是人間蒸發,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去幹什麼,隻是知道他不在欽州城,城内所有事務由洛銘芗負責,除了議和一事。
劉楚頃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連慧宇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用離開表明了他拒絕議和的決心。
倚在門窗下,劉楚頃想起曾經世人對連慧宇的評論,愚笨、不足為懼……以前他相信世人的這些評論,如今想到這些字眼,隻覺得好笑。連家,有那樣優秀隐忍的大小姐、有那樣骁勇善戰的二公子,又怎麼會生出愚笨的三公子呢。
隻是,往日之錯不可追,今日的任務他又完不成,他覺得他應該離開了。可是當他收拾好自己簡單的包袱,忽然發現自己帶回來的那兩個侍從已經許久沒見到了。
“洛師弟,我的那兩個侍從呢?”劉楚頃禮貌問道。
洛銘芗正端着一碗熱熱的白粥走進來,聽到這話,手微微一抖,差點把裡面的粥水溢出,“怎麼了?你找他們有事?”
劉楚頃直白地說道:“我來是來議和的,但是連寨主一直避而不見,他的意思我已經明了,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
洛銘芗緊張的問道:“你要走?”
劉楚頃微微颔首,“是,麻煩你幫我叫我那兩個侍從過來一下。”
“幫不了。”洛銘芗将白粥放到房中央的茶桌上,悶悶不開心。
“為什麼幫不了?”劉楚頃疑惑問道。
“他們……他們兩個已經走了。”
“走?怎麼可能……”劉楚頃看着洛銘芗,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你們想要困住我?”
洛銘芗沒有回答,但這已經是答案。
“哎。”劉楚頃歎了口氣,“困住我有何用?你們若是想拒絕和談,直言即可,我對你們夠不成威脅;你們若是想以我為質,逼大齊就範,太高看我了,我對大齊來說可有可無。”
“我們從未想過要以你為質,也從不覺得你可有可無。”洛銘芗走到劉楚頃面前,認真的看着他,“師哥,你很重要很重要,你能留在陸翔寨嗎?”
洛銘芗眼中的期盼異常的炙熱,就像是求愛中的情人無比渴望着心愛之人的答複。劉楚頃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為自己冒出這樣荒謬的念頭而感到羞愧,他與洛銘芗相差近十歲,洛銘芗看他的眼神又怎麼會是看心愛之人的眼神呢?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他撇過臉,不敢看洛銘芗,道:“陸翔寨人才濟濟,何須我這庸俗之人。”
“不,你不庸俗。”洛銘芗忍不住抓住劉楚頃的手腕,試圖讓他看着自己,然後無比誠懇地說道:“師哥……世間萬人,不及你一人清貴。”
啪的一聲,好像一個煙火在劉楚頃的腦中炸開了一般,缤紛亮色中,情感的禁忌不受控制地從禁锢中被釋放,灑滿了他的大腦。他慌得抽回被抓住的手,退到茶桌邊坐下,低着頭不敢再動分毫。
他被吓住了,被洛銘芗忽如其來的情感吓住了。
他的恐懼那麼明顯,洛銘芗一眼便知。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站着,房門外,微風習習,牆角的水仙花清香美麗,牆頭上的兩張俊美臉蛋猛憋着笑。
連慧宇捂着嘴,輕聲說道:“沒想到堂堂一個禦史中丞竟會被幾句話吓成這樣。”
楊勳寵溺的看着他,道:“劉楚頃從未有過感情經曆,面對感情自然慌亂,尤其對方是小自己許多的師弟。年齡之界,同性之情,同門之亂,這三樣,随便拿出一樣對劉楚頃來說,都是有辱倫理綱常的錯誤,他怎能不怕。”
“是嗎?同性之情是有辱倫理綱常的嗎?”連慧宇忽的笑不出來了。
楊勳看向他,道:“所謂倫理綱常,不過是人們自己制定的規則,有好有壞。好的,我們遵守,壞的,大可置之不理。”
“那同性之情,是好是壞?”
“……”楊勳停頓須臾,道:“局中之人,不評局中之事。我隻知道,跟心愛之人在一起,我不後悔。太宇,你會後悔嗎?”
連慧宇應道:“自然是不後悔。”
“有違倫理綱常也不後悔?”
“嗯,隻要是喜歡就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