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成拔劍相助，卻正中左上的心意。左上嘴角一彎，胸有成竹，在段玉成攻擊上來之時，一個飛身外加側身踢腿，将段玉成的劍踢翻在側，并在段玉成沒來得及反應之時，快速的撿起他的劍，高抛在空中，接着飛身腳踢，再次使用他的絕招對準段玉成。

左上的腳上功夫連老七都比不過，更何況是段玉成了，他傻在原地，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弱小又無助。

關鍵時刻，老七眼明手快将段玉成拉入懷中，躲過左上的第一擊。但是左上動作迅速，快速踢出第二劍。這次他用的是自己的劍，更加得心應手，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明亮的影子，在老七和段玉成還沒站穩之時刺向他們的胸膛。

老七再次舉起他破爛的殺豬刀，劍與刀的撞擊讓老七後退數步，震麻感從手掌一直蔓延至全身，那一瞬間，他的大腦好像一片空白。但是，在他倒下的瞬間，他拼盡全力将段玉成推開。

強大的撞擊震傷了老七的内髒，他體内真氣逆行，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剛好灑在斷成兩截的殺豬刀上。

卷了邊的刀刃上兜着他的鮮血，像是一汪小小的水池，倒映着如彎刀般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不好。老七擡起頭，越過左上嘲諷的嘴臉，看向天空。

左上拿着劍，對着老七說道：“你是個人才，隻要你願意，洞主會重新接納你。”說完，他又補充一句。“他也可以繼續接納段玉成，你們還是可以一直在一起。”

老七搖頭，“我們如此拼命，不是為了回到原點。”

左上疑惑地問道：“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老七疲憊的低下頭，聲音低啞，恍若老者，“有尊嚴的活着。”

有尊嚴的活着？左上微微蹙眉：“什麼是有尊嚴的活着？”

老七回道：“能夠自由的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那便是有尊嚴的活着。”

“……”左上呆愣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老七，你太異想天開了，就算沒了洞主，你也不會有尊嚴。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擁有這個。”

“所以啊……”老七悶聲說道：“我想讓他擁有。”說完，老七再次口吐鮮血。

他内傷極重，正如左上之前說的，他活不過今天。但是，此時此刻，左上忽然不忍心看他死去。他的手指在劍柄上猶豫地摸了摸，看看老七，又看看段玉成，然後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這一小段昏暗的街道，隻留下老七和段玉成，兩人僅僅隔了數步的距離，但是段玉成卻覺得隔了好遠好遠。直到這一刻，直到聽到他說，他希望他能有尊嚴的活着，他終于明白，他為什麼要謀反，為什麼冒死也要反叛洞主。

他想救他離開這裡，再一次的。

從年少相遇，他就一直在救他。救他免受欺淩之苦，救他免受生活之苦，再救他逃離翁明洞……

他看着他，内疚得無以複加，眼淚不停的掉落，嘴裡低喃着“對不起”。

老七從昏暗中擡起頭，看着段玉成，眼眶跟着泛紅，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還不快走，洞主很快就會來的。到時，我們一個都走不掉。”

段玉成仍舊一動不動，老七急了，吼道：“快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懂不懂！！”吼完，氣血上湧，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段玉成擦幹眼淚，立即走到他面前，一邊試圖背起他一邊帶着哭腔說道：“這次，我帶你走。”

老七推搡着，“犯什麼傻，你一個人都難逃出去，怎麼帶我走。你别管我！！快走！！”

段玉成被他推倒在地，但是他沒有放棄，仍舊爬向老七。老七看着又氣又急，狠心說道：“我不會跟你走的，當初你抛下我跟着齊軒素離開，我一直恨着你呢，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跟你在一起！”

“你誤會我了！”段玉成想要解釋，“當初……”可是話還沒有說完，段玉成就被吓得僵在了原地，說不出話……

一根短小的四方竹自老七的腦後直穿腦門，在眉頭正中央露出一小節紅色的柱子。鮮血通過竹孔滴落在段玉成的膝蓋上，潮濕一片。

老七棕黑色的瞳孔慢慢擴散，臉上的表情保留着死之前好奇的模樣，好像在等着段玉成把話說完，把誤會解釋清楚，可是，他沒有等到。直到他的頭顱垂下，直到心髒停跳，他始終沒有等到……

段玉成扶着他的手在不停的顫抖，全身都在顫抖，一臉的不可置信，洞主冷漠的走到他身邊，視同蝼蟻般看着他，冷聲說道：“老七不自量力，他是活該，難道你想像他一樣？”

段玉成仍舊扶着老七，旁若無人的看着他，一邊顫抖一邊說道：“當……當初，我是……被逼着跟了……齊軒素，我知道他……他不是好人，甚至比洞主還壞。你……你護我一生，我……我怎麼忍心讓你……讓你跟着我跳火坑……所以，所以我才沒帶上你。你……你不要怪我！”說完，他将老七的屍身抱入懷中，輕聲低喃道：“我這個人，就是個禍害，總是……總是給你惹麻煩，我想着，我跟他走了，就不會再給你帶來麻煩，你就能更加自由的活。沒想到，最後我還是害了你。我……我不應該回來的，就算死在外面，也不應該再回來的。……可是……可是我還是想再見你一面。”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都那麼的想救對方，卻……怎麼都救不了？！！為什麼！為什麼啊！！！”段玉成壓抑的情緒在此刻迸發，忍不住大聲嚎哭起來。

洞主看着他，臉上難得的露出悲憫之色。他收了手上的四方竹，正要離開，可是剛轉過身便看到了楊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