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燃燒的宮殿，每一步都艱難無比，就像是他的一生，充斥着死亡的恐懼。大齊走到如今，也許大家并不怪他，但是作為大齊最後一個皇帝，他有義務承擔責任。

這個責任必須得用他的死亡來抵消，才能不枉費為大齊而死的那麼多将士、那麼多忠臣，那麼多百姓。

“皇上！”

身後有人喊他，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他忍不住回頭看看，“禦史中丞，你怎麼來了？”

宮中的台階太多，劉楚頃跑得氣喘籲籲，但是他眼中無比堅定，是那種即便知道即将面臨什麼仍然堅定的堅定。

“臣來陪皇上走這一路。”

“你瘋了？沒必要。”

“臣覺得有必要。”劉楚頃朝他端端正正的行稽首禮，就像是日常議事時一樣，“臣自诩忠臣，一顆丹心隻為大齊，如今大齊滅亡，臣若是不跟着一起去，豈不辜負了忠臣二字。”

“這些都是虛妄，哪有生命重要。”

“如果臣的風骨是虛妄，那皇上呢，你又何必赴死。”劉楚頃一邊走向皇上一邊微笑，“人總是習慣于勸告他人卻無法勸告自己，皇上，這叫雙标。”劉楚頃害怕死亡，但并不畏懼。

“朕隻是……覺得可惜。你有大才，榮國會善待你，你可以在榮國繼續你的理想。清田改革、上下有序、人能飽食，衣能蔽體，朕做不到，但是榮國可以。”

夜風涼寒，吹散濃霧，天似乎快要亮了。

“那是下一個朝代的事了。”劉楚頃說這話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臣是今朝臣，不做來朝鬼。”

“……真可惜。”皇上說完這句話便轉身繼續往宮殿走去。

……

另一邊，連慧宇在被打得四處漏風的店鋪裡醒來，第一眼便瞧見毛智鈞。瘦削的臉上被打的姹紫嫣紅，腫起的地方猶如饅頭一般，像個容貌異常的怪物。

連慧宇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楚毛智鈞，想擡起手，摸摸他，但是手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然後是胸口、腹部、大腿，還有腦袋……渾身上下幾乎都疼痛不已。

“我……你……這是怎麼回事？”

毛智鈞解釋道：“你跟王肅坤打架，身受重傷。你不要亂動，剛給你包紮好。”

“你怎麼在這？”

毛智鈞眼眸微垂，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傾，像是做了錯事一般，“我擔心你，所以特地來找你。”

“找我？你……你知道這裡有多危險嗎？為什麼要來找我？”不是叫他呆在毛于村嗎？小孩子真不聽話！連慧宇生氣。

“我在毛于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來接我，你說過要來接我的。”毛智鈞語氣委屈，“你不來接我，我隻能來找你。我聽說齊國要滅了，我知道銘芗哥哥會來大景城找劉楚頃，我就想在這裡等他，等他帶我去找你，沒想到，沒等到他卻等到了你。”

“你真是……”連慧宇想說傻，但是自己的弟弟想念自己，有何錯？有何傻？所有的怒氣漸漸轉化為感動，“不聽話。”連慧宇閉上眼，将感動的淚水逼回眼眶。再睜開眼時，視線越來越清晰，他瞧見毛智鈞的身邊有一個陌生的俊秀男子，身後還有許多人，其中一個是唐素清。

唐家二公子，唐素清？！！“唐兄？你怎麼會在這裡？”連慧宇震驚無比。

唐素清走上前，壓住連慧宇亂動的身體，“别亂動，小心傷口。這個鋪子是我的，所以我在這裡。”

“這是唐門的鋪子？”連慧宇疑惑，“你怎麼在大景城開起了鋪子？”

“還不是多虧你幫忙，當年你和楊兄救我哥出來，還助我們在慕京發展。最終我們打敗齊軒素，搶回唐門，後來生意越來越好，我便在這裡也開了間鋪子。說來真巧，你們打架正好就在我鋪面後門。”唐素清十分感慨，“這就是老天有眼，讓我助你殺了王肅坤，得報你的大恩。”

原來最後撲到王肅坤身上的人是唐門的人，其中最勇的那個人是毛智鈞。是他們助他把王肅坤殺了。

王肅坤死了，那……

“楊勳呢？”連慧宇不顧身體的疼痛，一下就坐了起來。

“在那邊。”床邊的人左右分開，唐素清手指的盡頭是另一張床，楊勳正躺在上面，胸脯微微起伏。

楊勳沒死，連慧宇松了口氣。

“他傷的怎麼樣？”連慧宇想要下床去瞧瞧楊勳，但被唐素清攔住。

“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