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嗎?”
“不說。”
“真的嗎?可是……”
“大好機會,說了就沒了。”
好吵。
睡夢中的開晴眉頭緊鎖,眼尾因着用力緊閉的雙眼多出兩條紋路來。
兩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在她腦袋裡吵個不停,像散落在地上的一桶乒乓球,哒哒哒接連不斷地敲打着地面,又往四面八方撞擊,讓她睡夢都難以安穩。
“她快醒了!”
誰快醒了?
我嗎?
像被夢魇折磨得瀕死的人猛得睜開眼,開晴的雙眼倏地打開。
眼前的場景在眼中渙散,随着開晴意識回籠不斷聚焦。
開晴坐起來,周圍靜悄悄的。
剛才聽到的聲音,是錯覺嗎?
開晴疑惑的同時左右張望。
這是一間不算小的房子,此時,她正坐在客廳地闆上。
周圍東西不多,一張小矮圓桌、一張沙發、一幅大地毯,頭頂還有幾盞燈,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放眼看去,有四扇門,其中三扇門開着,對應卧室、廚房、洗手間,唯一關上的門有個貓眼,是大門。
我是誰?
這是哪裡?
我怎麼躺在地上?
問題像一個個泡泡,在開晴太陽穴的位置咕噜咕噜得越長越大,仿佛要穿破皮肉,擠得她頭痛欲裂。
開晴絞盡腦汁回想她躺在地上前發生的事,可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失憶了。
開晴心裡閃過這句話。
她失憶了,但她知道什麼是失憶,正經的知識如九九乘法口訣她能倒背如流,還知道勾股定理、正弦餘弦是什麼東西,讓她簡述孔子相關内容,她也能毫不猶豫答出來“孔子,名丘,字仲尼”;不正經的知識如河馬不會遊泳、大象不會跳躍她也知道;甚至讓她想個冷笑話,她也能立馬說出“世界上沒有身高179厘米的男人”。
可關于她自己的事,她所有的過往卻被無形的橡皮擦擦拭得一幹二淨。
她的親人、她的朋友是誰,她喜歡什麼讨厭什麼,全部都記不起來了。
開晴有些無措,但沒有慌張,她對這裡有莫名的熟悉感,這裡估計是她家。
她起身周圍翻找能喚醒她記憶的線索。
客廳空落落的,沒有個人物品。廚房有鍋碗瓢盆,但沒有下廚必備的各種調料,冰箱裡也隻放了幾瓶牛奶。洗手間的個人清潔物品倒是齊全,可沒辦法從裡頭分析出什麼來。
頂多能看出她家庭條件應該不錯,個人清潔物品全寫的外文,應該都是進口貨。
她将其他地方都轉一圈,最後走進房間。
這裡是她的房間吧?
開晴觀察着房間。
房間不小,大書架和大衣櫃拼在一起,将左邊牆面遮蓋得嚴嚴實實,書架旁有一套桌椅,桌旁是窗,窗簾将窗戶徹底遮掩,外頭的光亮一絲都照不進來,還有一張大床靠在右邊牆面。
開晴走到窗邊,打開窗簾。
外邊霧蒙蒙的,像浸泡在了稀釋過的牛奶裡,照進來的光線都帶着虛無缥缈。
能看到外頭的霧,那現在應該是白天吧?開晴想。
她還說如果是白天就出門找家醫院看看病,可外面天氣這麼差,還是算了吧。
她将窗簾重新拉上,扭頭看向書架。書架有不少教輔書和練習題冊,當然最多的還是課外書。
開晴抽出一本練習題冊,封面寫着“高考數學真題卷”。
她快速地翻了幾下,這練習冊已經全部寫完了,紅筆打的勾一個接一個,偶爾有幾道做錯的壓軸題,也清晰明了地進行了修正,并用便簽貼了幾張同類型題上去。
開晴拿了支筆,在空白位置上寫了個“解”字,字迹和練習冊上的一模一樣。
看來這裡确實是她家,這些也都是她的東西,開晴笃定。
她成績應該不錯,對待學習也挺認真的。
她是高三生嗎?還是高三畢業?
不知道。
但對自己有了些了解這件事還是讓開晴的迷茫無措緩解了不少。
她繼續尋找着有關自己的一切,企圖将記憶的拼圖多拼上一些,她拉開書桌底下的櫃子。
裡邊擺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用完的筆芯整齊地裝在一個袋子裡、好看的标簽紙、一個小盒子、一本日記本和一個倒扣的相框。
開晴看着相框眨眨眼,心裡湧上難言的情緒,像肚子裡塞了個放久軟掉發酸的腐爛蘋果,奇怪的味道從胃裡翻湧而上直到心口。
她右手覆在胸口,不明白這份情緒從何而來。
她将倒扣相框擺正,裡頭沒有照片,是空相框。
可這份情緒告訴她這個空相框很重要。
她将空相框放在桌面上,開始看别的東西。
日記本有密碼,她試着暴力打開,卻以失敗告終,開晴讪讪将日記本放到一邊,拿起小盒子。
小盒子裡放了很多卷成一團的小紙條。
她展開小紙條,不同紙條裡有不同的字迹。
“開晴,下課陪我去小賣部呗?”
“好啊!”
“我跟你說……”
“哈哈哈哈這麼好笑!”
“感覺老班發現我們傳紙條了,下課再聊!”
好吧,看來她也沒有多認真學習,盒子裡都是她不認真上課的罪證。
不過這麼多不同字迹的小紙條,她人緣應該不錯,開晴有些開心,嘴角勾了起來。
她沒忍住又拆開幾張小紙條。
裡頭的内容大同小異,都是找她陪着去各個地方。
開晴将盒子收拾好,環顧四周。
現在隻剩衣櫃沒看過了。
她打開衣櫃,衣櫃裡裝了幾套校服和睡衣還有貼身衣物。
她家裡東西也太少了吧。
而且怎麼隻有她的東西?
按理說應該有父母的東西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