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爺爺是個生性開朗的孤寡老人,雖然經曆了青年喪子,中年喪妻,到了老年也隻能孤孤單單一個人靠着撿垃圾為生,要不是後來撿到謝意,可能到死他都隻能孤身一人。
但貧窮孤寂的生活沒有将他壓垮,反而讓他越發豁達堅韌,謝意受他的影響很大,所以盡管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也從未自艾自憐,反而像野草一般努力生活。
但京市的繁華是他從未見過的,他不過才十多歲,前幾天的平靜和努力習慣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僞裝。
可經濟發達地區和貧窮地區的差距不僅僅隻是體現在經濟和科技方面,還有教育程度。
謝意很聰明,這是得到他們鎮子裡所有人包括學校所有老師肯定的,因為謝意課餘時間都在為生活而奔波,每天的學習時間可能隻有在學校的時候,但盡管如此,學校每次考試的第一名都是他。
以前的謝意雖從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明,但他知道學習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可這一整天的課程完完全全将他的所有自信打碎。
鎮子上學校裡的老師學曆都不是很高,講課也隻會照本搬科,學習進度也很慢,謝意來之前也不過剛剛學完高二上學期的課程。
這個學期是高二下學期剛開學,可一中的課程已經到了高三最後的課程,這一下缺了一整年的課程,任憑謝意是個天才,也聽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更别說一中的課程不單單隻有課本,一班作為最好的火箭班更是進度飛快,攻克的也大多是難題和課外題。
這些也就暫且算了,最嚴重的是奧數課和英語課。
奧數是謝意從未接觸過的,聽起來完全和天書無疑。
而英語謝意原本成績不算差,甚至可以說是優異,但他不會口語,以前接觸聽力的唯一途徑就是謝爺爺攢了一個月的錢給他買的收音機和磁帶,可一中的英語老師每一個都有傲人的學曆和留洋的經曆,為了讓同學們擁有更好的語言環境,英語課幾乎都是全英文交流。
祝庭成績不算很好,但他小時候是在國外長大的,一口流利純正的美式英語成功讓他擠走原本的英語課代表,成為新一任的英語課寵兒。
英語老師不是很了解謝意的情況,隻聽說班上新來了兩個轉學生,聽着祝庭流利的演講,英語老師滿意的點點頭,想着不能顧此失彼,便點了另一個人的名,“既然祝庭同學朗讀了這一篇文章,那下一篇就讓謝意同學來吧,也讓同學們更好的了解新同學。”
謝意渾身僵直,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他張了張嘴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祝庭笑着帶頭鼓掌,“看來謝意同學有點害羞,同學們給他點掌聲!”
一班同學大笑着鼓起掌,班裡氣氛熱烈,反而讓謝意越發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熱烈的掌聲漸漸停歇,窗外似乎想要破窗而入的風聲嘶吼般地撞擊在窗上,顯得整個教室寂靜而無聲。
同學們似乎看出了什麼,面面相觑,然後跟身邊人小聲的開始竊竊私語。
謝意其實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麼,但自尊心像是被撕扯一般的感覺讓他咬緊下唇,感覺自己像是闖入皇宮的乞丐,格格不入,顯得可憐又好笑。
更别說身旁坐着的是沈忱,他不知道自己對沈忱是什麼感覺,他隻知道自己不想在他面前露出這麼丢臉和狼狽的樣子。
沈忱是藝術特長生,文化對他來說不是這麼重要,更别說家裡有專門的家教會替他補課,而他又很讨厭英語,所以上課時經常都會走神。
教室内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讓他回過神,他望向身旁那個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少年,從他的角度,隻能看清少年骨節分明的指尖死死攥緊校服的衣角,就像是第一次在沈家見面的那樣。
沈忱微微皺眉,神色間看着有些不悅。
他們身後一直悄悄關注兩人的祝庭眼中的露出喜色,隻覺得沈忱的不悅是沖着謝意去的,畢竟謝意就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就連英語都不會說,沈忱這麼自傲的一個人,日後一定連正眼都不願意再瞧謝意一眼。
此時的謝意也是這麼想的,内心的煎熬與折磨讓他面無表情的臉上蒙上一層陰翳,嘴角死死抿緊,露出的酒窩看着也像是苦的。
沈忱拿起書站了起來,“老師,這篇文章我會念,我來讀可以嗎?”
英語老師此時也看出了謝意的窘迫,她正愁沒辦法下台,此時沈忱遞了台階,她自然高興,“可以的,那這篇文章就有沈忱來朗讀。”
屋外寒風凜冽,教室内的沈忱嗓音幹淨清澈,完全沒有同齡人變聲時的鴨子嗓,少年身姿挺拔,純正的英式英語讓他仿佛像是上世紀宮殿内演講的王子。
謝意怔怔看着耀眼的沈忱,直到身邊如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他才蓦然回神,眼睫輕輕一顫,猛地垂下眼不敢跟身邊人有任何的視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