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意已經打定主意打算在高考之後就徹底離開海市,再也不會出現在沈忱面前,可他沒想到的是,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愛開玩笑。
沈司令回來了。
就在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星期,他一個人悄悄來到學校想要接沈忱放學回家,瞞着任何人,想要給沈忱一個驚喜。
然後,他看到了從教室裡迎面走出來的謝意。
少年身姿挺拔,寬大肥碩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跟名牌運動服似的合身極了,擡頭瞧見對面直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他禮貌笑了笑,嘴角的酒窩淺淺陷了下去,給他英俊的相貌添了一絲少年的稚氣。
隻這一個笑容,就将沈司令狠狠釘在原地。
沈忱和祝庭打打鬧鬧着走出來,祝庭看到堵在門口沒動的謝意不耐煩道:“堵門口當門神嗎?”
謝意想要讓開,但是門口站着的男人堵着沒動,他有些尴尬地縮着身體,勉強側着想要從門口擠出去。
他一側身,背後的兩人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男人。
沈忱有些驚喜,可看着面前謝意的背影,那絲高興瞬間消散一空,他按捺住心底的慌張開口,“老......爸爸,你怎麼來了?”
但沈司令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擡手拉住正要離開的謝意,在謝意疑惑轉頭看向他時,看着那雙熟悉到每夜夢回都能看見的眼睛,向來處變不驚的他也不免有些緊張。
“你,你叫什麼名字?”
沈司令隻見過謝意的證件照,那張照片謝意還是初中,面容稚氣還未長開,皮膚黝黑還帶着粗糙皲裂的凍瘡痕迹,緊緊抿着嘴看向鏡頭的樣子腼腆而拘束,跟面前的高大少年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所以沈司令根本沒有認出他。
謝意在聽到沈忱喊爸爸時就大腦一空,脊背僵直地看着面前這個應該是他父親的男人。
男人大約四十出頭的年紀,長相堅毅英俊,身姿挺拔,身着普通的常服也看着像是穿着最正式的軍裝,嚴肅極了,但他此時的看向謝意的表情卻慌亂而迷茫。
兩人面對面站着,相似的面容讓不明真相的群衆都以為面前的兩人才是父子倆,可沈忱的那句‘爸爸’也聽得真真切切,不少路過的學生都疑惑的朝着幾人投來目光。
謝意不敢擡頭去看沈忱此時的表情,四個人就這麼僵持着站在教室門口。
身後被人忽視的沈忱卻渾身力氣一松,怔愣地看着兩人五六分相似的相貌。
不知為何他居然松了一口氣,就像是一直害怕掉下來的石頭,在這一刻,終于重重的砸在了他身上,他再也不用去整日提心吊膽的想着這塊‘巨石’到底什麼時候會落下來,又是以怎樣的形式落下。
他猛地撞開面前的人,低着頭瘋狂朝前奔跑,低着頭不去看,耳朵隻有呼嘯略過的風聲,他将一切統統抛在身後,抱着躲避情緒想要就這麼一直跑到一個沒有任何人打擾的地方。
謝意被他一下撞開,倒退幾步才穩住身體,驚訝而擔憂地看着沈忱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假思索便跟着他的背影追了上去。
“沈忱!”
沈司令看着兩人一前一後跑走的身影,眉頭皺得死緊,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直到跑到一處偏僻的地方謝意才終于追上了體力不支,速度慢下來的沈忱,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沈忱!”
沈忱被謝意一拉,沒穩住身體直直向後撞進謝意的懷裡,他用力掙紮着,大聲怒罵,用盡全力朝着謝意揮拳,像是要把所有的茫然和憤怒都發洩到謝意身上。
“放開我!你給我滾!滾啊!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來海市!?為什麼你要來沈家!?”
臉上不知何時早已經淚流滿面,他痛苦而絕望地朝着謝意怒吼,“你為什麼不能消失!?”
最後一句話回蕩在空空蕩蕩的荒廢公園裡,響徹在謝意耳邊。
謝意一愣,輕輕松開了拉着沈忱的手,張嘴想要解釋,但又該說什麼呢?
說自己本來就打算消失?
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和沈忱争搶什麼?
這些話天真而可笑,别說沈忱,随便拉個路人來都不可能信,畢竟那可是沈家獨子的身份,更别說沈忱身上還有早亡母親給他留下的遺産。
随便指尖裡漏點出來都能讓一個乞丐跻身中産階級,跟别說謝意一個身無分文的孤兒,怎麼可能會不心動?
而且那些東西本來就該是他的。
沈忱最痛苦的就是這點,他的驕傲讓他最無法接受的就是這點,他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偷來的,這讓金貴的大少爺怎麼能接受!?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将所有的迷茫和仇恨都放到謝意身上,隻有這樣,他才能勉強忽視心中那一點點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