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來這邊探路時,腳下也是這個水位。
而牆壁裡的水一直在流,到現在他回到這裡,水卻絲毫沒有上漲的趨勢。
不停流淌,把走廊鋪長。
範意說:“我們走快些。”
一到這種時候,葉玫的話又少了起來。
範意把他能說的、能提醒的都講完了,葉玫也樂得清閑,隻悠悠提醒了一句:“水裡有東西。”
範意說:“我知道。”
他們踩在延長的走廊上,腳底嘎嘣嘎嘣的響。
就像踩在石子路上,水裡那些東西卻又沒石頭那般硬,輕而易舉就破碎成粉。
或許用沙來形容更為貼切。
裴櫻有了點猜測,沒問出聲。她時不時擔憂回頭,想看看姜遲與方夏青有沒有跟上來。
沒有。
走了很久,既不見詭物,也不見另外兩人。
她心中有事,因此沒能察覺,在他們已經走過一段距離的地方,漣漪還在激蕩。
直到前路隐約出現了少許光亮,身下的水逐漸幹涸見底,被踩住的東西逐漸顯露,裴櫻才看清——
原來腳下那些沙沙滑滑的顆粒,是大米。
廚房那點貧瘠的米根本不足以鋪開這麼長的路,裴櫻想不出來源,米被水浸泡,膨脹發軟。
在這段距離下,她終于看到了走廊的盡頭。
雖然進展緩慢,但肉眼可見,走廊正在随水流而不斷拉長。證實了範意的猜想。
難怪……
裴櫻捂住嘴。
難怪水一直在往外滲,水位卻半點不漲。
現在他們淌過水,整條膝蓋下面都濕漉漉的,邁起步子來異常沉重,令人難受。
範意沉着臉色,渾身發冷。
越靠近客廳的方向,他胸口的那股被壓迫似的沉悶感就越揮之不去。
如被一隻手攥住心髒,血液凝滞,行将窒息。
身後有東西在跟着他們。
在見到電視機的微光後,這樣的想法愈發強烈。
它跟得更近了,明明沒發出聲音,範意卻仿佛聽到了水果刀劃拉地面的刺啦聲。
“跑,”範意突然在前面低聲囑咐,沒有轉身,“用最快的速度離開走廊,不要回頭。”
他沒說理由,丢下這句話,也不顧前方是否危險,直接拔腿狂奔!
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葉玫和裴櫻不假思索,飛快跟上。
裴櫻不明所以,隻是依憑直覺在向前奔跑,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理由——他們分明隻有三個人,卻有第四個腳步聲,緊随在自己身後!
腳步黏得特别緊,特别近,随時都能夠攀爬到她的身上,更令人膽戰心驚的是,她感受不到身後有任何人的存在!
不是姜遲,也不是方夏青。
裴櫻咬緊牙關,前面的路分明很短,她卻覺得漫長,長到沒有盡頭。
“葉瑰!你帶一下裴櫻!”
範意先一步奔出走廊,沒敢立刻回頭,急忙喊道。
葉玫把手往後一背,顯然想拉她一把。
還差一步……
馬上就到了!
裴櫻喘着粗氣,就在她想把手放上去的那一刻——
腳腕被身後的東西抓住了。
霎時間,她睜大了眼睛。
手一抖,觸了個空。
碰到她的東西又涼又冰,被水泡過,表層如同玩偶的毛絨,内裡卻沙沙軟軟,十分沉重。
它順着裴櫻的小腿下摸,在皮膚上來回磨蹭,又冷又鋒利的貼在上面,輕輕地刺了進去。
裴櫻咬死了牙關才沒叫出來。
她想要看清纏住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正想扭頭,便聽範意重複了一聲:“不要回頭!”
裴櫻:!
她差點扭了脖子。
裴櫻的小腿肚在被剖開,血液混在水裡,順着腿部蜿蜒……
她不能看。
“姐姐,”裴櫻聽見妹妹稚嫩的,薄涼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我抓住你了呀?”
葉玫眉心微蹙。
他沒能拉到人,似乎在為自己的疏忽而不悅,而那副總是略含笑意的眉目收斂,逐漸變得銳利,如冰錐般刺人。
可惜除了範意,沒人看見。
他半偏過頭,從兜中拿出打火機,提醒裴櫻:“裁紙刀。”
這些是他們從姜遲那邊挑的小道具。
裴櫻一摸口袋。
葉玫指揮:“蹲下。”
裴櫻馬上照他說的做。
葉玫按下打火機,精準地往裴櫻身後盲抛過去。
洋娃娃終究是布料,最怕火燒。
它驚叫了一聲,正打算把手收回。
葉玫:“裁。”
裴櫻閉上眼睛,心一狠,背手攥住洋娃娃的腕子,憑感覺用裁紙刀往後一割!
非常順利。
她幾乎沒受到任何阻力,像在割空氣那樣,輕而易舉地割斷了洋娃娃的胳膊,隻聽見娃娃一聲尖利的慘叫,水果刀墜落在地,震出“當”的一聲響。
大米從娃娃的身體裡洩露,一粒一粒地灑。
在落針可聞的世界裡,尤其刺耳。
妹妹在哭。
裴櫻忙撿起水果刀和打火機,跌跌撞撞地跑出走廊。
來到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