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妩又湊了過來,就被裴明繪把臉推開了。
“那等我将狐裘繡好,我就去長安。”裴明繪笑了起來,“不知道哥哥看見我,會不會很高興。”
“自然了,這哪裡用說。”聶妩坐在裴明繪一旁,“我覺得啊,公子隻有姑娘在身邊的時候,才是開心的。”
“走之前,要不要去看看溫公子。”
裴明繪的針線一頓,沉默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聽說他還病着,你去将庫房裡取些補品出來罷,對了,在将那顆老參也一并拿來,再帶上好的補品。”裴明繪微微笑了起來,“也該當去看看他的。”
煙暝旗斜,日暮蒼茫,太陽的餘晖将這靜谧的小院照出一片溫暖的橘紅來,尚在屋檐上的積雪一片晶瑩剔透,小厮正在庖廚煎藥,一聽外邊的三聲敲門聲就風風火火地去開門了。
“來了!”
他自打庖廚出來就高興地喊了一聲。
似乎聽到了外頭的聲音,屋子的門也被緩緩推開了,那青色的身影便出現在冷而豔的夕陽之下。
“裴小姐。”
他溫文爾雅地向裴明繪一躬身,頗具儒雅。
裴明繪也向他颔首緻意。
溫晏的目光落在這個溫柔美麗的女子身上,看着夕陽的金線帶着來自那可老槐樹之枝條總縱橫的陰影落在她的身上。
“公子可用藥了?”裴明繪将錦盒放在了一旁的小厮手裡,囑咐他去煎好送過來。
“是。”
小厮風風火火地去了。
聶妩見裴明繪似乎起了點心思,遂笑呵呵地站在院子裡看太陽落山,聽雀鳥啾啾去了。
“尚未用藥呢。”溫晏似乎永遠都是溫柔的,他唇畔的笑意似乎永遠都在這個弧度,“多謝裴小姐關心,如今天氣冷,風也愈發得緊,小姐來時,還是要多穿些衣服才時。”
裴明繪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臉上,夕陽的暖光透過直棂窗,落在他的身上,這斑斓交錯的光彩,模糊了他一般的容顔,這般恍惚與模糊之下,竟像極了裴瑛。
怎麼何必執拗于一段根本不可能的感情呢。
老天既然将這位溫公子賜給她,她為什麼就不能坦然受之。
放棄奢望罷。
心思既定,裴明繪倏然展顔一笑,她本就側身站在窗子邊上,金燦燦的光為她的笑顔鍍上一層朦胧的金邊。
忽然,一雙帶着暖意的手搭上她的烏黑濃密的發。
裴明繪擡起眼來,正好對上他的眼睛,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裴瑛,似乎他就是裴瑛,而不是别人。
“小姐的發亂了。”
修長的手将她的頭發攏在耳後,裴明繪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動作偏移,他手指上的薄繭激起她心中的一片波瀾。
“别叫我小姐了。”
裴明繪強壓下心中的悸動,擡起眼來看向溫晏,金光浮動在她修長的眼睫之上,格外漂亮。
“叫我子吟罷。”
子吟,是她的字,這個字,是裴瑛在她及笄之年為她取的。
“子吟。”
好聽的嗓音慢慢地将這個兩個字念了出來,尾音微微放輕,像是被風帶走了一般。
不像,不像……
巨大的失落籠罩在裴明繪的心頭,可是她依舊笑着。
“那姑娘也不要叫我公子了。”那雙大手輕柔地捧住她的側臉,夕陽的餘晖漸漸消散,燭火的光漸漸占據上風,“叫我重明罷。”
“重……”
可是隻念出一個字,裴明繪心底的不安卻又随着冷風呼嘯而再度掀起波瀾。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且愈來愈近的面容,心裡打起了鼓。
那麼像,卻又那麼不像。
藥香一步一步迫近,溫熱且輕柔地呼吸也愈來愈近。
裴明繪的目光卻在他漆黑的眸子裡,她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栖鴉乍起,似有嚣塵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