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不過跑出了兩百米的距離,臉上被樹枝劃出了幾道血痕,衣服也蹭上了大片的污漬,樹枝還在孜孜不倦的升起濃煙,他忍着腳腕上傳來的劇痛,又往裡添加了些樹枝,才坐下下來處理傷口。
臉上刮傷,手上的燒傷仔細消毒,抹藥包紮好,至于腳腕的,現在隻是有些發紅發腫,沒有變形的痕迹,他噴上藥,用衣服撕下了幾條布帶,裹上第一層,單腳蹦着去掰了幾根堅實的木棍,固定了腳踝。
全部包紮完,他熱出了一聲大汗,這幾天他沒有換衣服,也沒有洗頭,隻是每天簡單的洗了把臉,現在身上散發出的酸臭味,連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好不容易遇上了人,結果除了一身傷,什麼也沒得到。
以為是撿着了大運活了下來,沒想到隻是讓自己再親自好好地體驗一下死亡,指不定飛機上的人去到的地方比自己好,說不定還獲救了,回到地球上。他毫無生氣的伏着腦袋想,林子隻剩下原始的聲音。
易钊用力甩了甩腦袋,盡量讓自己不要陷入負面情緒的泥沼。
至少有人會經過這片林子,一定還有辦法,還不算糟,至少有食物有水源,從剛才飛過去那艘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的東西判斷,這個地方的文明程度不低,甚至很高。
高文明意味着龐大的生物數量,就像人類那樣遍布各地,或許穿過這片林子就能找到希望。
他安慰着自己,不管邏輯行不行得通,總得有個盼頭。
——
“那邊是什麼?”
“煙。”
“着火了嗎?”
“不是,煙很小,而且沒有火光。”
“可能是其他蟲子。”
“其他蟲子?去看看嗎?”
“你可以自己飛過去嗎?”
提議去看看的蟲正抓着另一個蟲的腿,輕松地挂在半空中。
被抓着腿的蟲不停地扇動着翅膀,保持停在空中的狀态,那對微褐色的蟲翅表明對方至少是中等雌蟲。
在蟲族,雄蟲均不可蟲化,高等雌蟲可全蟲化,中等雌蟲可蟲化出部分身體,低等雌蟲不可蟲化。
“季,那你帶我過去!”挂着的雌蟲朝另一個飛在空中的雌蟲喊,對方一聲不吭的飛走了。
——
離開這個臨時點的計劃被耽誤了,易钊的腳踝嚴重發腫,落地就會發出尖銳的疼痛,他杵着探路用的木棍,勉強升起了火堆,坐在棚子底下不再動,保持體力。
他現在除了饑餓,渾身無力,精神萎靡之外,暫時沒有出現其他的症狀。如果要盡快走出這片林子,他得盡快恢複體力,受傷部位的恢複同樣需要營養。
可惜他找不到足夠的脂肪,蛋白質,這片林子隻有數不盡的蟲子,他也試圖去尋找尚未結蛹的幼蟲,結果毫無所獲,而現在找到了他也不敢随便吃。
能吃的隻有白色的果子了,盡管痛得昏了過去,至少還活着,第二天也沒有别的症狀。
按照上次的做法,易钊如法炮制的第二杯‘果醬’,等它稍稍放冷,沒有猶豫的喝完。之後他就靜靜地躺進了睡袋,果子的毒性發揮很慢,他可以在痛暈過去之前睡一會兒。
入夜,易钊被冷醒,火堆徹底的熄滅了,四周一片黑暗,他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他沒動,聽聲音這雨并不是很大,棚子搭得很結實,睡袋也是防水的,他不怕雨水浸入,腳踝仍在疼,但也減輕了一些,肚子不再像之前那樣餓,他睜着眼睛試圖勾勒出白天這片林子的形狀。
勾着勾着,肚子開始發疼。
來了,他想。
即使早就做好準備,他依舊疼的渾身出汗,但意外的是這一次他并沒有暈倒,他生生忍受着,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雨慢慢的變小,最終停下,疼痛開始慢慢減輕,他又睡了過去。
第五天,易钊感冒了,症狀很輕,隻是輕微的咳嗽,和流鼻涕。
在叢林裡的發熱,感染是最緻命的,他沒有離開原地,下雨又瘸腿的緣故,他花了近三個小時的時間才重新升起火堆,吃了藥,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熱水。
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他從未有過的虔誠的去祈禱,不要發熱,不要發熱,不要發熱,可惜,他未能如願。
長時間沒有進食導緻他免疫力下降,過于頻繁和劇烈的情緒波動,昨晚的降溫和腹痛,一個個疊加起來,他發起了燒。
最開始他還能撐着起來,往火堆裡添些木柴,燒水,一晚上過去之後,情況變得更糟。
第六天,他從睡袋裡出來時已經站不穩了,極大地求生欲和毅力依然支撐着他為自己燒幾杯熱水,過後再也支撐不住。
火堆熄滅了,保溫杯裡的熱水喝完了,他迎來了在這片叢林的第六個晚上,也是最糟糕的晚上。
是快死了吧,躺在睡袋裡,他模模糊糊的想着。
還沒留遺言呢,背包就在離他一臂距離的地方,裡面裝着他的日記本,寫着他對每一個去到過的地方的感受,一共有三本,其他兩本還在他卧室的床頭櫃裡。
‘呵呵...’
易钊在心裡笑了兩聲,沒被蟲子咬死,沒有餓死,最後就居然是發熱燒死的。
牽起嘴角的力氣都沒了,他再次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