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良久沒有動靜。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了。”
“雄子加油,要快點兒醒過來。”
“雄子再見。”
“......”
那些聲音原來越遠,角落裡隻剩下達約法和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易钊以為人都走開了,看着面前被揪秃的一塊兒草皮,深深歎口氣。
他其實不是累了,大概是耐受力變強,簡單的扯一把草已經不能再讓他感到相同的負面的情緒,他隻能扯更多,于是外面的蟲就看見他的猶豫。
一直扯草不是辦法,易钊環視四周。
他感覺不出自己還有多久醒來,如果需要一直這樣交流的話,得換一個方式。
易钊自意識回籠以來第一次探索起這個地方。
越是深入其中,越是确定,自己的新精神域就是太空和草原的結合體。
想明白這點,易钊失笑。
如果沒猜錯的話,個蟲的精神域形态是由這隻蟲幼年時最向往,或者印象最深的場景決定的。
草原日出,是他流浪的那些年裡看過的最震撼心靈的場景之一。
至于太空?
他不認為飛往主星那晚透過飛行艦窗戶的看見的那片太空對自己産生了多大的影響。
所以答案是...
戾的精神域。
……
草原也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在靜海小樓客廳裡的那幅畫裡的場景。
易钊随意的這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看向頭頂的外空。
這是自己徹底變為一隻雄蟲的最後一步嗎?
自己留存的那點兒地球人的不同,或者說啟發實驗的關鍵之處還在嗎?
一開始就擁有的兩股精神力是不是昭示了着自己會有一片組合而成的精神域。
這次的崩塌是偶然還是必然。
......
頭疼。
閑着也是閑着,易钊一個個的思考起來。
按照第一次聽清的那段對話,自己确實離雄蟲又進了一步,不過似乎還是有些不同之處,而這點兒不同...不出意外,就是兩股精神力。
至于後兩個問題。
如果一支精神力就代表一個精神域,那為什麼精神域尚未出現,精神力就先展現出了呢?
易钊無意識的揪起了小草。
等等,或許精神域一直都在,隻不過由于等級太低,沒被察覺到。
...
易钊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
自己本就不是當地蟲,有點兒異于常蟲之處,實在無可厚非。
想通了,易钊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樂觀的開始籌劃起出去...醒來之後的事兒。
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訴達約法和戾?
實驗目前到了什麼階段?
等實驗結束自己可以去做什麼?
舒舒服服躺回草地上,易钊心頭漸漸有了打算。
是夜,實驗室的所有蟲都有了難得的一次好眠。
第二天是實驗日,卡維,洛風,蒂尼三蟲一大早就來到基地。
得益于這次意外,他們不再需要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
對于三蟲來說,這減輕了不少壓力,可心情卻沒為此輕快多少。
可今天一踏進實驗室,三蟲都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同,幾蟲對視幾眼。
蒂尼風一樣的竄到那個熟悉的角落。
看見與往常别無二緻的情景,高高抛起的心,重重的落下。
他失望的轉身,沖姗姗來遲的兩蟲搖搖頭。
......
“早上好!今天的項目和之前的一樣,去實驗室吧。”
達約法夾着個文件夾,路過幾蟲,樂呵呵打招呼,三蟲看見對方臉上許久不見的愉悅笑容陷入沉思。
“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達約法那兒能看不出幾蟲的疑惑,賣關子道。
由于易钊昏迷不醒,實驗的強度和項目一直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主要的原因還是恢複實驗大半個月以來,易钊提供的數據越來越穩定,可供參考的地方越來越少。
達約法并不為此感到失落,反而,莫名的,他心裡隐隐有着預感,這次意外絕對會帶給他們意外之喜。
易钊目前區别于一般雄蟲的特别之處越來越少,或許冥冥之中,這是在為他們指引正确方向。
思及此,達約法笑容更甚,路過的地方空氣裡的塵埃都跟着輕快的跳躍起來。
察覺到易钊變化的蟲子可不止一隻,等易钊昏迷不醒的大石頭從他們的心頭挪去之後,他們都好心情的朝着樂觀的方向去想,于是隐秘的期許和蠢蠢欲動的驚喜悄悄釋放了出來,也難怪一向遲鈍的洛風都察覺出氣氛的不同。
實驗的過程一如既往地順利。
目前的方向沒有問題,得到的反饋不是十分喜蟲,但也不糟。
一時間氛圍更佳
隻留三隻蟲不明所以,達約法見三蟲實在快憋不住了,指了指易钊的方向,把三蟲攆了過去。
戾看見了達約法的動作,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等三隻蟲都坐下了,說:
“雄子有意識了?”
“啊?”
蒂尼驚呼,即使已經猜到了,親耳聽見,還是立馬紅了眼眶,他看看戾,又看看一動不動的易钊,有些語無倫次。
“那..現在...雄子怎麼還沒醒?”
話音剛落就看見易钊皺了一下眉。
“啊!”蒂尼跳下椅子,指着易钊“雄!雄子動了!”
“嗯,他能聽見你說話。”戾淡淡道。
聞言,蒂尼立馬杵到治療倉面前,“雄子!雄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激動地喊。
易钊:“......”
暫時沒有找到合适的替代方法,易钊繼續扯草。
扯扯扯—能聽見
蒂尼看清,猛地把腦袋轉向沒蟲的方向,擡起手狠狠的擦掉快要留出的眼淚。
“雄子你還好嗎?”
扯——好。
蒂尼看向戾。
“他說好。”戾解釋。
“我知道了。”
蒂尼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依舊在治療倉裡的雄蟲身上,等終于看夠了,他左看看又看看,見隻有自己最激動,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們與其實易钊的相處不多。
但蒂尼是真喜歡着易钊這隻蟲,無關對方所做的事。
卡維也真心為此感到高興,他覺得易钊是隻不錯的蟲子,如果一輩子昏迷,實在可惜。
他搓了一下蒂尼腦袋,沒說話。
至于洛風,對于雄蟲的貢獻他發自内心的感謝,仔細看,也能發現對方眼睛有些發紅。
四蟲坐一塊兒實在沒什麼好聊的,等激動完,蒂尼又問了些戾一些問題。
雄子什麼時候有意識的。
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身體有沒有其他異常。
.....
戾一一回答。
問完戾,又去問易钊。
雄子你感覺怎麼樣?
餓不餓?
冷不冷?
......
蒂尼一隻蟲唧唧喳喳的說了許久,終于被卡維揪走了。
易钊看着面前被揪秃的一大片草皮,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找到其他方法。
日子一天天過着,有蟲歡喜有蟲憂。
距離和利亞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達約法又開始愁起來。
已經陸陸續續的有好幾撥蟲子聯系了他,詢問雄蟲的情況,之前審判那幾隻雌蟲時一幫蟲使盡力氣才将局勢控制住,把戾摘出來,如果最後還是栽進去,一幫蟲絕對會手刃了他。
近來終端網上隐隐又有了不好的聲音,之前尚能轉移視線,等無聊的雄蟲從那場驚世駭俗的‘綁架案’中緩過來,開始紛紛讨伐戾保護不當。
幸虧有無數正義無畏的雌蟲誓死捍衛着他們敬仰的上将,才一直沒有鬧大。
可雄蟲保護中心的那幫蟲子就是一旦惹上就甩不掉的瘋蟲。
如果易钊不能真正醒過來,事情永遠沒辦法翻篇。
為此,達約法天天去易钊面前念叨,告訴對方全部的經過和現狀,滿含着各種原因和情緒,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對方醒過來。
每當這時候戾也隻會在旁邊默默坐着,不插手,不插嘴。
看着易钊時不時皺起的眉頭,心裡總是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可往往不等仔細體會,又會被随之而來的負罪感取代。
在沒蟲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的就看向對方,一看就是幾個小時,卻怎麼也看不夠。
戾并不在乎對方能否在期限之類醒來,比起這個,他比較擔心自己如果真的離開,誰還能來陪着他。
反觀易钊,他想法十分簡單,得知前後事情之後,比達約法還着急十倍,一百倍,琢磨怎麼醒過來琢磨的茶不思飯不想,天天在精神域裡上蹿下跳,攪得草屑上下飛揚。
最後功夫不負有心蟲,在一個悠閑美麗的午後,易钊日常在精神域裡折騰,鬧着鬧着,一着急,不小心如願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看見熟悉的蟲影,雙眼立刻迸出光。
“上将!咳咳咳...”
“好咳...久不見...”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