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簡單的聊上兩句,易钊那點兒不自在也息了下去。
也如戾所料,用不着他去勞心怎麼聯系上巴坦特,第二天,對方就主動上門了。
會客室
“我已經發消息通知了戾上将,他很快就到。”
随着達約法的聲音,一杯清茶被推到巴坦特面前,顔色清亮透徹,一股熱氣袅袅而上,芬芳撲鼻。
“不喝。”
達約法:“......”
“随意。”
神情嚴肅的巴坦特看着面前的雌蟲端起熱茶輕啜一口,等對方的茶杯底将将粘桌,開口:
“戾的那名雄蟲究竟是什麼來曆?”
達約法噙着笑,不疾不徐的回答:
“局長難道查不到嗎?”
巴坦特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雌蟲,眼裡沒有絲毫的笑意,沒有洩露絲毫的精神力或是攻擊意圖,全憑周身不怒自威的氣勢都能讓那些軍校剛畢業軍蟲的腿打顫,達約法雙手抱着膝蓋,毫不躲避對方審視的目光。
巴坦特:“......”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總可以告訴我吧?”
“......”
巴坦特深吸一口氣,不說話了。
一直到米耶開門迎進戾和易钊,氣氛才恢複些正常。
“這位是第一監察局首局巴坦特。”
達約法笑眯眯的為易钊介紹到。
“這位是伊伽羅雄子,戾上将的雄主。”
一雌一雄對雌蟲語氣中的熱絡置若罔聞,象征性地分出一個眼神給對方,随即一個看向雄蟲背後‘低眉順眼’的戾,一個看向滿目含笑的達約法。
剛剛有所緩和的氣氛又立馬反彈。
僵持了許久,還是巴坦特先開口。
“伊伽羅雄子,我有一些話需要單獨和上将說。”
明明是請求的話,巴坦特卻隐隐帶着命令的語氣,易钊撩起眼皮,冷淡淡道:
“有關我雌君的一切我都有權知道。”
“我們的對話有關軍事要迷,您無權知曉,即使您是上将的雄主,法律明确規定這一點。”
“......”
雌蟲對此毫不在意,勢要将潑皮無賴進行到底。
“你怎麼證明你們的對話會涉及軍事要密?”雌蟲道:“況且我的雌君不是在停職嗎?什麼事務還輪得到他來談?”
“......”
雌蟲見對方不在說話,打開終端,進入遊戲,開始前還不忘了補充:“我對你們的事兒不感興趣。”
說完便聚精會神的玩起了遊戲,和剛才咄咄逼蟲的樣子判若兩蟲。
巴坦特顯然也是十分震驚雄蟲的操作,目光在對方身上足足停留了兩秒。他看向戾,見對方三棒子都打不出一個悶響的樣子又看向達約法。
達約法:“......”
巴坦特突如其來的拜訪他們誰也沒料到,也就沒商量過如何面對這樣的情形,對此,達約法也是一籌莫展。
他隻能看向一直不吭聲的戾,對方恰好遞過來一個無風無浪的眼神。
“......”
沒看懂,實在有些難為他。
見達約法那毫無頭緒的樣子,戾終于開口。
“那就開始吧,巴坦特局長。”
一句話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目前而言,他們即将商量的事情如果牽扯進一隻無關雄蟲,這隻雄蟲勢必引起注意。
為此戾事先的計劃是找一個療養的借口,支開雄蟲,單獨和巴坦特商量,回去後再一一告知其餘的蟲子。
結果隻不過一個晚上過去,就徹底被打亂。
戾已經料到對方有了一定的猜測,但是否坦白,坦白到何種程度任需要考量,況且巴坦特的背景并不單純。
巴坦特一言不發地看着戾,絲毫不見之前在監察局大樓會議室裡的熟稔。
通過之前的事他猜到戾和達約法正在秘密進行着什麼不可告人的計劃。
也敏銳地感知到這隻突然冒出的雄蟲之于他們的重要性,于是動用關系,将其資料翻了個底朝天,自然發現其中的可疑之處。
戾需要他的幫助,他不會拒絕,但同樣的,巴坦特也不希望自己被隐瞞事實,陷入未知的風波。
達約法摩挲着茶杯,不說話。
幾蟲各懷心思,誰也不肯率先開口。
易钊看似一心撲在終端裡,實則一直留意着幾蟲的反應,知道這沉默的令蟲窒息的氛圍皆是因自己而起,大腦飛速運轉,企圖找到解決的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每隻蟲都有些得不到滿意的解決方法就勢不低頭的勁頭。
雄蟲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終于聽見有蟲開口。
“首局盡管說,有什麼疑惑我們自會解答。”
戾妥協了。
凝固的空氣流動起來,壓抑的氣氛因為一句話變得松動。
達約法一飲而盡杯中溫熱的茶水,易钊關閉終端,擡頭看向巴坦特。
雌蟲誰也不看,哼笑一聲,松了松肩膀,像是有些不高興道:
“怎麼?不瞞了?晚了,我不樂意說了。”
“事關重大,希望首局理解。”
達約法誠懇道。
巴坦特看向戾,戾微微低下了頭,坐到易钊的旁邊,他的視線也随之落在了雄蟲身上,斂去僞裝,他發現這确實是一隻與衆不同的雄蟲。
目光平靜如水,精緻而不脆弱,疏遠而不高傲,從進門到現在一切都表現得遊刃有餘,毫無破綻。
察覺到身上的目光,易钊朝雌蟲看過去,同樣誠懇道:
“冒犯了。”
巴坦特點了一下頭,眼神示意無事。
緩和的差不多了,終于邁進了主題。
“那五名雌蟲我已經安排好,随時可以送往主星,隻不過怎麼帶來基地仍是問題。”
幾蟲對視。
五隻活生生的成年蟲子,怎麼名正言順的帶到基地确實是個問題,好在達約法早就做好了準備。
“我會以我私蟲實驗室的名義招聘五名實驗蟲,用以對戾上将的治療實驗,申請的材料已經全部準備好,到時候讓他們混進應聘的蟲群,我們會篩選出來。”
其實申請實驗蟲的審核十分嚴格,但好在幾個月研究裡,通過不斷的試錯,他們攢下來不少關于治療精神暴動研究設想的資料,都是些比較常規的辦法,偶爾有點兒特别之處,倒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
關于後續的成果驗收,雌蟲身體檢查數據報告等也能應付過來,申請也就輕松了不少。
“這是一個完全獨立于目前研究的實驗,并且我們也有足夠有力的資料做掩蓋,發生意外的概率很小”
達約法神情認真,關于實驗和招聘實驗蟲,這裡除了他恐怕沒有誰再有發言權,他們也明白達約法能提出來,就表明對方已經做足了準備。
蟲子們對此沒有異議,紛紛表示同意。
“第二件事,關于朵伽星軍事訓練,是否需要幫助?”
巴坦特說這話時直直的看着戾,這是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訓練已經開始半月有餘,戾這邊一直沒動靜,直到迪卡宴會的事結束,他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便自行上門送溫暖來了。
“需要。”
戾坦坦蕩湯道:
“我們需要借訓練制造一場近三百隻雌蟲的精神域崩潰的意外。”
巴坦特心頭一凜,目光一一掠過餘下三隻蟲子,見他們神情平淡,最終回到了黑發雌蟲身上。
“你最好解釋得清楚。”
巴坦特眉眼含鋪天卷地的風暴,易钊悄咪咪的咽了口口水。
“預計需要挑選出兩百名雌蟲......”
接下來,戾花了整整十分鐘,将整個計劃細細托出,比起前一天的三言兩語,不知道精細了多少。
其中夾雜着許多軍方專用的詞彙,幾蟲聽的雲裡霧裡的。
直到最後,巴坦特臉色談不上放晴,倒也不至于打雷刮風了。
他輕輕地蹙着眉,兩道濃厚的眉毛間還是擠出一道深深溝壑,看向戾的眼神十分複雜,惱怒,擔憂,感慨,欣慰。
攏了攏眼皮,擡眼眉宇間又隻剩下威嚴。
“好。”
并沒有猶豫太久,他便答應下來。
“謝謝老師。”
戾回答。
“真是翅膀硬了。”
巴坦特笑罵。
房間裡霎時安靜下來,但已經沒了之前的僵硬。
除了易钊,大家顯然都對戾上将挨罵這件事接受良好。
......
良久,雌蟲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又響起。
“愣着幹嘛?到你們說了。”
他目光稍稍在米耶和易钊身上停留,最後落在達約法身上。
達約法:“......”
“我們成功找到了解決雌蟲精神暴動的方法。”
“......”
雄蟲親眼看見達約法話落的一瞬間,巴坦特周身被定住,不過隻有一小會兒。
他端起面前已經沒什麼溫度的茶,端詳片刻,沒有喝,放回桌上。
兩隻胳膊抱在胸前,靠住沙發背,眼神好像要把面前的幾蟲生生剝下一層皮。
“展開說說。”
——
一個星期以後,一架艦身斑駁,造型陳舊的飛行艦降落主星,知曉的蟲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是一架來自垃圾星的飛行艦。
艙門打開,幾十隻衣着單薄甚至有些破爛的蟲子走出,與龐大的艦身相比,蟲群顯得十分稀疏。
周邊的蟲子們紛紛給一行蟲讓道,十幾分鐘後,一架嶄新的專屬飛行艦将他們接走。
三天前凡厄爾多基地發布公告,招聘無名實驗蟲,用以精神暴動治療實驗。
聰明的都能猜到是為了誰,惜命的當個廣告,瞟一眼就劃走,不要命的搶着最早一趟飛行艦,一股腦的湧進主星。
專屬艦來接蟲的場景蟲子們已經習以為常,看都不看幾眼,便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三天後,挑選結束,無數蟲子紅着眼離開主星。
留下來的五隻被洗淨,摘掉所有的僞裝,露出原本的樣貌,安排進了獨立的房間,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