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競溥将二人原話寫入信中,送給遠在苓州的宋禮鶴,意思明顯,眼下宋禮鶴娶誰都無礙,但是等他眼疾恢複,要麼和離,要麼薛競溥自己想法子,總歸與劉相宜的婚事免不了。
韻福讀完那封信,出了一身冷汗,捏着信的手都在抖,他平日主意多,這種事上半個字都不敢錯說,幹脆問:“郎君,怎麼辦?”
宋禮鶴隻說:“我心已決,除了張妞,絕不再娶。”
韻福回信的手一抖,沒敢寫:“郎君,不若先應下,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
宋禮鶴搖頭:“就這麼回。”
薛競溥看過回信,底下人勸他,待日後再說,眼下二郎正在氣頭,争執無益,于是薛競溥咽下這口惡氣。
此事未再提起,卻不代表已經揭過。
郎中又歎:“我也未想到,郎君這次會帶上夫人,還為夫人耽擱路程,遲遲不到。”
原先薛競溥是下定決心,在宋禮鶴眼疾恢複前按下不表,他心裡想的無非是,他一個舅舅,就算屆時真把張妞怎麼樣,宋禮鶴也沒法翻臉。
薛競溥是要忍,但他畢竟還是武将,想事難免粗糙。
宋禮鶴硬把林黛帶上,這場矛盾想來要提前發生了。
韻福看着郎中苦悶模樣,嘲諷道:“郎君還未說什麼,你倒先怕上了。”
郎中翻了個白眼:“此番過去,免不了要為郎君的眼疾向大将軍撒謊,大将軍連吓帶唬,你說我怕不怕?”
想起薛競溥,韻福也跟着頭疼。
林黛對這些紛擾與憂愁一無所知,她被宋禮鶴攬得很緊,正打量四周,就聽宋禮鶴問:“騎過馬嗎?”
林黛猶豫一下,沒撒謊:“騎過。”
宋禮鶴:“誰教你的?”
摸爬滾打,自學成才,但是這話林黛不敢說:“馬奴教的。忘了問你,我怎麼沒瞧見他?”
礙着還有許多人在,宋禮鶴攬着她腰的手沒有動,但是不自覺地收緊:“再問,你就别想見他了。”
林黛适時住口,惬意地靠在宋禮鶴肩上:“你抓疼我了,我金貴得很,你可别摔着我。”
宋禮鶴手上松了松力道,應着:“知道了。”
林黛明知去往的路不像揚州,但還是沒有多問,她這幾日多數在轎子裡坐着,偶爾路靜人少,宋禮鶴就抱她出去共乘一騎。
還是春桃與侍衛套近乎,打聽出來一二。
暗衛絕不會與她們搭話,隻有侍衛長路漫漫,被吊兒郎當的郎中感染,難免多嘴。
春桃:“應當要去隴郡,郎君舅舅的軍隊在那。”
林黛适時戴上面紗,自稱風塵仆仆吃錯東西,臉上起了風疹。
宋禮鶴遣郎中為她把脈,她幾次三番謝絕,借口說臉上紅腫,不願讓人瞧見,整日悶在轎上,隻靠在窗邊吹風。
她發現離隴郡越近,郎中看她的眼神就愈發古怪。
到隴郡附近,又意外撞上宋禮钰一行人,他們歇在客棧,像是等宋禮鶴良久。
宋禮钰一臉疲倦,難掩眸中驚懼,他們低聲嘀咕,宋禮钰已經盡力壓低嗓音,但林黛還是聽見了。
原來他們早就到了,但進去通報過,一行人全被攔在隴郡外,薛競溥隻召宋禮钰和影夜進去,盤問:“二郎人呢?”
宋禮钰自小就怕這個如煞神一樣的舅舅,吓得滿頭冷汗,不敢隐瞞,也不敢如實說,像是料定薛競溥聽過就會發瘋,宋禮钰死活不肯開口。
他能不吭聲,但與他同行的影夜就躲不開了,盡管影夜已經瞞去許多細節,諸如郎君與張妞争執、郎君夜半離開又折返這些都沒詳說。
薛競溥哪還能想不明白,他冷笑一聲,隻留下一句話:“都滾出去,二郎何時來,你們何時來。”
于是他們一直等着,途中想遣人傳信,但影夜卻說,不必了,他清楚郎君心性,越是催促,郎君來的就越晚。
宋禮鶴來了後,他們就遣人重新去給薛競溥禀報。
林黛才下轎子,就察覺氣氛緊張,見傳話的人從薛競溥那裡回來,郎中先緊張起來,不時盯林黛一眼。
林黛已經忍了許久,很想挪蹭到郎中身邊問問他原由。
直到來人傳完話,林黛才明白為什麼。
“大将軍說,請您立刻帶着底下人進去,另外......女眷不得入内。”
房中唯二的女眷林黛和春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一絲了然。
原來郎中早就料到薛競溥的習慣,也早就猜到這場鬧劇,約摸着連薛競溥将她攔在門外也想到了,所以這幾日膽戰心驚,就等着死刑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