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小點聲。我不清楚了,那婦人也就兩條路,要麼帶着親娘和孩子一起死,要麼嫁過去。喏,她們就住在這酒肆後巷,你要是膽子大,就過去瞧瞧。”
“還是算了,官商勾結,惹不起呀,要是天上能下一道雷,直接劈死那禽獸便好了。”
“小點聲,小點聲!我這要被你吓死了!”
林黛幾人沉默地聽完,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吭聲。
喝到後半夜,都有些醉醺醺,林黛已經盡興,撇下身後人,打算提前回客棧休息。
黑漆漆的後巷裡,忽然聽見小姑娘嗚咽的聲音。
林黛腳步一頓,輕步向啼哭的地方靠過去。
後巷的住處實在簡陋,有一家沒點燈,林黛看過去,隻見婦人跪坐在地上,懷中的小姑娘不敢放聲哭,隻問她:“阿娘什麼時候回來?”
婦人早就哭不動了,聽到孩子這樣問,又是一陣心痛如刀割。
二人就這樣苦兮兮的哭了一陣,房裡慢吞吞挪蹭出來一個拄着拐的老婦人,那老婦人盲着一隻眼,跛着腳,顫顫巍巍地說:“你不要哭,明日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絕不讓他們将你帶走!”
婦人擦去臉上淚水,給老夫人磕了個頭:“不要!您千萬保重身體,此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倘若嫁了他,能讓您和囡囡免去困擾,我也不怕了。”
婦人從地上爬起來,将孩子推向老婦人,轉身就要走。
老婦人氣得渾身發抖:“他們簡直就是強盜!還有沒有天理?”
孩子痛哭起來,老婦人制住孩子肩膀,怕擾了鄰裡,硬是捂住孩子想要嘶吼的嘴。
林黛看了一陣,本不欲多管閑事,可今夜醉酒,她走不動路,就多站了會。
婦人一要走,那孩子徹底崩潰,撕心裂肺地哭鬧起來。
林黛邁開腳,心想如今的麻煩實在太多,當初救張妞,讓她吃了個大教訓,如今還要再冒險吃一個?
可她沒走兩步,就聽見老婦人對着婦人喊:“就算你嫁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和囡囡!與其讓人侮辱了去,不若今日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黃泉路上彼此照應,不怕,做孤魂野鬼也有個伴。”
婦人痛哭着回頭,委屈地喚了聲:“阿娘......”
林黛站住腳。
其實她從泸州帶來的那幾個兄弟,足夠敏銳、聰慧,她也不一定要救,先問問狀況,再讓大家定奪救還是不救。
林茂幾人算不上喝的酩酊大醉,隻是心裡裝着事,借酒發作罷了。
見林黛帶着一個婦人回來,幾人皆是一怔。
那婦人也是病急亂投醫,實在沒法子,強忍着情緒将情況說完。
林黛讓人出去等片刻。
門一關上,幾人圍着桌子,林茂主動打破沉默:“還是要救。我原就打算等你們走了,去後巷瞧瞧。我沒聽見的可以不管,可我聽見了,真的狠不下心。”
林泰比較冷靜,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發。
三年前剃發為僧,進福澤寺救林黛,衆人都知道有多艱險,後來一遇到衆人沖動之際,林泰就會指指自己的頭,相當于潑一盆冷水,讓大家清醒清醒。
林泰:“即便要救,也該有足夠的時間。明日那婦人就要嫁,如此倉促,我們絕不能冒險。”
林黛:“并非一定是明日。那婦人向婆母央求回來一陣,富商告訴她,過兩日才會接她回府。”
婦人将日子說的提前,不過是怕和孩子待在一處久了,屆時割舍不下,打算早早離開。
餘下的人隻聽他們三人争論,不發表意見。
林黛腦袋沒蒙,她上過一次當,知道這回一定要萬分謹慎。
幾人協商完,林黛推開門,隻見婦人正等在門口。
林泰上前幾步:“并非我們不能救,實在是不敢冒險。不過我們可以允諾,三日,三日之内若那人不來接你,留給我們的時間足夠,我們便能救。”
婦人已是萬分感恩:“那我的母親和孩子?”
林泰:“隻要夠三日。我們就能救。”
此地官商勾結,說是三日都有些不夠,但林泰到底不忍心。
幾人一夜未睡,酒勁兒散了個幹幹淨淨,直到天明。
手下望着後巷的地方。
出去探聽消息的人已經回來,帶來的都是好消息,讓大家都松了口氣。
一是此事當真發生,富商惡行人盡皆知,還有許多認得婦人的人,不存在當初張妞那樣欺瞞他們的狀況。
二是浮依已得知消息,會帶人接應。他們早摸清楚符郡地形,泸州又都是自己人,不會落到當年走投無路的境地。
三是留給他們的時間會更多,因為有苓州的大掌櫃來到此地,想要與強買婦人的富商談一筆生意,這生意讓富商忙碌起來,已經顧不上這邊的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