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館剛落成不久,建築面積龐大,有一部分還沒有對外開放。林令晚今天穿了雙坡跟涼鞋,走路久了,靠腳掌硬撐着鞋面,又酸又疼。
薄景良看出了異樣,“咱們到前面休息一會兒吧。”
林令晚求之不得,一落座輕輕吐出一口長氣。
落地窗外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草坪。這個方向比較偏僻,窗外幽靜,蔥郁如染,隻有幾隻鳥兒在草地裡悠閑地找食吃。
兩個人就這麼并排坐着,薄景良話不多,感覺心事重重的。林令晚倒是真有一樁心事,多少也有點不在狀态。
她摩挲着單肩包上的扣子,包裡放着那個薰衣草瓶。
“這裡真安靜。”林令晚望着窗外說。
“嗯,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薄景良也望着外面出神。
林令晚扭頭看他,不敢相信,他就這麼坐在了她身旁。她打量着他的鬓角眉梢,看着他寬厚肩膀和骨節分明的手指,漸漸景物朦胧,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
“薄景良,我每天都在想你!”她心裡有個聲音在嗡嗡作響。
薄景良發覺她在看自己,眼角眉梢爬上笑意,“累不累?”
林令晚避開他的目光,低聲回答,“還好。”
薄景良對她笑笑,徐徐的說,“小晚,我隻是個普通人。拍戲就是我的一份工作。”
他剛剛叫她的那聲“小晚”,語氣像是對極親近的人。林令晚擡頭看他,隻覺心中一片柔軟。
薄景良并沒有回應,他的眼裡如沉沉夜幕,不知道看向哪裡,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他輕輕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怕有一天,你發現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等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這個行業隻是人前光鮮亮麗,其實并不幹淨。片刻春風得意,轉眼荊棘泥潭。等你長大了,見識了更多厲害的人,回頭一看,我也不過如此。也在世俗世界裡掙紮,在名利場裡沉浮,不想貪圖名利,卻也在苦苦追求名利。”他說着淺笑了一下,笑得面目全非,“我怕那時候,你會失望。”
林令晚怔怔看着他,心中頓生千頭萬緒,一時卻不知如何回答。
“小深不讓言歌進娛樂圈,其實私心裡我是贊同的。這個圈子裡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能夠做到全身而退。進了這裡,小深很難護她周全,所以才極力把她推出去。他害怕,害怕自己保護不了她。我也一樣害怕,怕有一天保護不了你。”薄景良認真的看着她,神色甯靜,像是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結果。
林令晚心中焦灼難耐。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已經知道她喜歡他?抑或是知道以後的拒絕?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她哽咽道,“可是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可以陪着你并肩作戰,無論是雪雨風霜,還是如履薄冰,我都願意陪着你。”
薄景良笑了起來,一如往日見到她時笑得那樣燦爛,“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就像一個小太陽,陽光樂觀,明亮耀眼。小晚,我希望你能永遠做那個自信的小太陽,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收斂光芒。”
林令晚征詢的看着他,“是不是公司不讓談戀愛?”
薄景良一愣,笑道,“你還是不明白。”
兩個人又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林令晚低聲說:“我可以等。”
日頭漸漸下落,薄景良有一半身子陷在暗影裡。林令晚沒發現他表情的變化。
薄景良原本虛握的手,緊緊收成拳頭。兩隻手死死的握着,指甲摳進肉裡,一種發洩般的疼。
他深吸了一口氣,揩了下濕潤的眼角。伸出胳膊,握住了林令晚的手。
林令晚心裡泛起陣陣漣漪。她看着他,潛滋暗長的情愫在此刻變得坦然而熱烈。
他溫熱幹燥的手掌,不輕不重的握着她的手,輕輕的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林令晚沒聽懂似的看着他。
“走吧。”薄景良扶她站起來。
兩人一路無言。薄景良專注的開着車,面無表情。
林令晚望着窗外的景色發呆,心中怅然、失落、委屈、無奈,萬般情緒攪作一團。
到林令晚家樓下的時候,薄景良拿出一個禮品袋,放在她手上,“送給你的畢業禮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林令晚拿着不說話。
“小晚,我看到校刊上的文章了。第一次在劇組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所以這三年我一直努力工作,希望自己能離真正的演員更進一步,希望對得起你的喜歡。可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小晚,對不起。向前走,做個自由自在的小太陽,未來你會有更好的選擇。”
林令晚從車上下來,腳落地的一瞬間,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她不想停留,咬牙忍着走到稍遠一點的長椅旁,坐下查看。
是鞋帶上的金屬扣把踝骨處磨破了,血琳琳的一塊。她低着頭在包裡翻面巾紙。
“用這個吧,紙屑容易粘在傷口上。”
林令晚直起身,看着站着對面的薄景良。手裡拿着一包創了貼。
說着,他徑直蹲下,解開她的鞋帶。
林令晚過電一樣躲閃開,把腳收到椅子底下。“不用了,讓人看見給你添麻煩。”
薄景良握着她的腳踝并未松手,撕開創可貼的包裝,輕輕粘在傷口處。
“腳能走嗎?”
“能。”林令晚解開另一隻腳的鞋帶,打算光腳回家。
薄景良擡頭看她,“家裡有人嗎?打個電話給你送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