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的時候,兩人低聲說着話兒。
“小歌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芭蕾?高中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特别喜歡跟芭蕾有關的東西。”高中的時候言歌的書皮、筆記本、貼紙,好多好多東西都是芭蕾女孩的圖案。到愛丁堡之後更是一有空就拉着林令晚去看芭蕾舞劇演出,買各種紀念品。她還不是混看,每次都能說出一番心得,對幾個劇院的演員趣事也是如數家珍。
舞台上光線昏暗,有人正在換布景,言歌怔怔望着前面的舞台,說道,“小時候我和我媽去電視台接我哥,看見幾個小姑娘正在彩排,盤着頭發,穿着芭蕾舞裙站在台上。然後有個孩子出來拿東西,從我面前經過,她手裡拎着足尖鞋,擡着下巴,脖頸纖長,像隻天鵝一樣驕傲美麗。她的睫毛特别特别長,像天使一樣,太美了,美得不可思議。那是我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什麼叫做“仙女”,那幾個孩子和我一般大,但是我瞬間就懂了,有些東西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後來有條件了,我瘋狂的買跟芭蕾相關的東西。我不熱愛芭蕾,芭蕾也不是我的夢想。我隻是在把那些遙不可及的距離漸漸縮短,彌補自己的童年。”
林令晚的童年沒什麼遺憾,這就讓她對任何事都沒有什麼執念。隻要她看明白了,理解了,就能夠釋然。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失去自己。
言歌繼續道,“你知道我以前最怕過什麼節嗎?”
“春節?”林令晚看着她,因為言歌以前說過,一到過年他哥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拍戲,父親不在了,合家團圓的日子顯得異常冷清。
言歌苦笑,“春節還有六一。到了六一,别的孩子全家去公園,遊樂場,吃大餐。六一我哥要演出,我就在家幫我媽幹活,趴着窗子看院裡的小朋友,在夕陽西下的時候一個接一個的回來,手裡拿着風車,氣球,吹泡泡的玩具,天知道我有多羨慕。如果我媽那天上班,我就被她帶去她打零工的地方,那時候我最讨厭飯店後廚,洗碗池裡熱氣騰騰的水汽混着剩飯剩菜的油膩味兒,還有洗潔精的味道,潮呼呼黏糊糊的熏得滿身滿臉都是。我到現在一聞洗潔精的味兒都惡心,而且刷碗從來不用熱水。”
林令晚摸摸她的肚子安慰道,“都過去了。你肚子裡都這個小家夥,有咱們這麼多人寵着,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林令晚想想言歌那三個哥哥争孩子的場面,笑道,“我真是想想就羨慕。”
“我哥喜歡女孩,梁逸勳也喜歡女孩。”
“我也覺得你肚子裡的這個是女孩。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以後讓她學芭蕾。”
言歌低頭看看肚子,若有所思,“我隻求她健康快樂。以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自在的就可以了。”
林令晚拿出手機,“來,拍張照片,紀念一下你們娘倆第一次看芭蕾演出。”
言歌對鏡頭淺笑,可能是要做媽媽的緣故,殿堂燈光灑下,她臉上蒙上一層溫婉又神聖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演出結束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
言歌伸手接落下的雨絲,感歎道,“這樣的天氣,不喝酒簡直是浪費。”
林令晚一手撐傘,一手扶着她慢慢下台階,“等你卸貨了,想幹什麼幹什麼,我都陪你。”
“我就想回國住段時間。”
“我陪你回去。”
“其實這些年,我都是在逃避。我雖然被我哥送出國,但是當時我要是抵死頑抗到底,我哥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是我借着我哥的手,把自己送出來的。”
“我也一樣,逃避現實,逃難一樣。”
“這事兒怎麼說都是小景哥的問題,就是要躲,也是他沒臉見你。你應該快快樂樂的生活,有一天你們真撞上了,你就劈頭蓋臉的把他罵一頓!”
林令晚被她逗笑了,“你可真是一點兒不幫親!”
言歌笑道,“你也是親,他也是親,我隻能幫理了。”
“那如果有一天,我倆都不占理呢?”
“那我陪着你跟他胡攪蠻纏。”
......
沙本達此刻是晚上9點,粱逸勳的醫療隊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終于可以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喘息休息。
之前的幾天,他們先是乘坐小型運輸機飛往臨時搭建的機場。說是機場,其實隻有一條跑道,飛機降落的時候卷起漫天風沙。接着,他們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開了三天車,這三天一共走了七八十公裡,道路情況十分惡劣。起初大家還很樂觀,後來經過長時間的颠簸,車廂裡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
沙本達地理位置偏僻,森林密布,現在正值雨,無常的天氣為行車增加了更多阻礙。最慘的是這裡沒有汽車,無國界醫生們乘坐的這輛車,還是他們組織自己想盡辦法弄來的。外面潮濕悶熱,大家擠在車裡,像是個大蒸籠。連日颠簸,加上生存條件惡劣,梁逸勳也出現了身體不适。
幾天幾夜緊繃着神經的勞頓奔波,梁逸勳旁邊床位的人早已酣然入睡。這裡晝夜溫差大,他從背包裡翻出一件長袖襯衣套在身上,拿着手機走到帳篷外面給言歌打電話。
這個時間小歌應該快要休息了。這裡信号特别不好,他圍着帳篷繞了一圈兒才找到個好位置。期間還被同行的當地同事不斷提醒,不要走遠,這裡經常交火,有武裝沖突,很危險。
“喂?小歌,你在幹什麼?”梁逸勳望着月色溫柔的問道。
言歌接到他的電話很興奮,“喂?你到了嗎?那裡條件怎麼樣?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