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不想說話。
屏風外,幾道輕緩的腳步聲漸近。
有了被林瑞和樂風捉弄的先例,謝槐玄頭也沒回并不想搭理他們,但又想着自己在洗澡隻能出聲:“有事等我出去再說。”
捏出結界把人都清到樓前,謝槐玄垂眼用皂莢洗着頭,漫不經心地連有人靠近都沒發現。
溫水順着長發淋下,謝槐玄擡眸冷冷地看着來人:“我說……”
雖然隻有一瞬就很快換了種眼神,但還是被歸卿敏銳地捕捉到了。
如玉的手指撫過棕色長發,歸卿恒語氣難得有些好奇:“這般火大,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謝槐玄别過臉,有些慌亂:“師尊,我在沐浴。”
歸卿恒淡淡應着,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拿過一個皂莢搓出泡沫揉着謝槐玄的頭發:“宗也的話你不必在意,不過是在逗你罷了。”
“往後我不會同他一起拿你取樂,也不會由着他鬧你了。”
取樂。
謝槐玄臉色煞白,走路搖搖欲墜,花兒似的像是一吹就要折了。
另外被歸卿恒捉住想吓唬謝槐玄的幾個人看到他這樣連忙上前扶他,關切:“大師兄,你沒事吧?”
樂風看着他的臉,驚訝:“師尊不會因為我們偷看你洗澡打算把我們逐出師門了吧?”
本來還在傷春悲秋的謝槐玄一怔,漠然看着他們:“你們偷看我洗澡?”
“這不是還沒看到就被抓了嗎。”
“你們想死嗎。”
謝槐玄不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該經曆正常情緒的年紀他在流浪。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集體,卻因為要追逐歸卿恒并沒能融入,反而被人視為眼中釘。
到了蒼雲峰,歸卿恒離開後才為了他想幫他管理好蒼雲峰等他回來時對自己另眼相看。
這才後知後覺地有了些正常情緒。
但太複雜的情緒他依然不懂,就連發現自己喜歡歸卿恒都是因為見了左丘隗呒和聞怙照葫蘆畫瓢發現的。
把柳折秋的話搬過來,這叫失戀。
但謝槐玄并不确定自己這算不算,畢竟他們兩個沒戀過。
半夜三更給柳折秋寫信,塗塗改改,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還是把一堆廢紙全燒了。
抽空去見了謝槐玄一面,歸卿恒回池雲殿打算先寫封信給現靈山管執者。
十六廟對應十六峰,在宗門庇佑範圍内發生的事放入對應廟中,至于蒼雲峰這種無地宗會收到一些人們認為他有能力管的事。
之前當然的大多數時間裡,歸卿恒會把所有任務清空隻不過近些年被梅樹和祭祀台的事耽擱了。
知道山腰的弟子會去接任務歸卿恒有一瞬想過幹脆把這件事交給他們去做,但很快就将這個想法抛之腦後。
起伏的群山間萦繞這稀薄的雲霧,似流動的雲煙,缥缈。
第一縷陽光透過木窗劃過謝槐玄怡然的睡顔。
睜開眼,謝槐玄看着天光意識到已經清晨坐起身下了床,等回過神時已經到了山腳。
謝槐玄的院子靠近初陽,他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來的畢竟謝槐玄轉述的也是午時。
沒想到林瑞和長孫牧已經在等着了,謝槐玄轉身打算走卻被叫住:“大師兄!你來了!那就是快要走了對不對?”
雖然下山容易上山難,但謝槐玄還是打破了他們的幻想:“不,我記錯時辰了。”
山下停有幾輛馬車,謝槐玄想着回去也無事可做幹脆留了下來:“再等兩個時辰吧。”
很快,又有一個人下了山。
長孫牧上前打招呼:“郎師兄,你怎麼也下來了?”
來人一身玄色束衣,雖然和謝槐玄穿得極為相似卻是副溫潤長相,嘴角含着淺淡笑意:“雖說我知是午時集合,但莫名的想先下山來看看。”
謝槐玄和他并沒有太親近。
“許是同師兄心有靈犀吧。”他總會說些這種話,之前宗也也和他說過不要搭理郎輕舟。
淡淡看了眼結伴而來的夏問尋和江菘藍,謝槐玄回看郎輕舟的眼睛:“看來師弟八面玲珑。”
夏問尋先是看了一眼謝槐玄,又指着林瑞說:“大師兄和他們都到了,我就說是該現在來吧。”
順着她的手看去,江菘藍半死不活地擡眼,語氣幽怨:“午時集合,你诓我?”
謝槐玄搖了搖頭:“确是午時來此,我們來早了。”
眼神看向夏問尋,江菘藍狠狠歎了口氣去找到幾顆樹在其間拉起個三角網躺在上面眼一閉一仰頭,睡着了。
山上,歸卿恒被宗也要求去看謝槐玄睡得好不好能不能适應,敲了幾聲竹闆沒人應,他推門進去:“謝靈?”
樓裡沒有人氣,走在林間又想起宗也說孩子養不好是會離家出走的。
隻能調出附在謝槐玄身上的幾縷魂識,很快在山腳看到了一群用各式物品休息的弟子。
禦劍落地,歸卿恒伸手撩開車簾挑了挑眉文謝槐玄:“來這麼早做什麼?”
把幾人都莫名想早點下山的事告訴歸卿恒,不怪他們惡意揣測。
他們天賦并不好,能一點點爬上山毅力比大多數人都是要考上不少的。
召出白蛇拉車,一層薄雪托着江菘藍把她放進馬車,謝槐玄解開三角網交給夏問尋。
三輛馬車,郎輕舟、長孫牧和林瑞坐在一起誰也不肯下車,歸卿恒自然而然坐在謝槐玄對面。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兩人在分開四年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單獨相處。
面對面,不趕時間,沒有其他人,暫時無事可做。
路途并不颠簸,窗邊的景色謝槐玄都有些看膩了,轉頭問歸卿恒:“師尊,為何覺得現靈山會有和祭祀台相關之事?”
歸卿恒看着手裡的信,沒擡頭:“我不覺得現靈山會有線索,隻是碰碰運氣。”
除去蒼雲峰、天禅宗、昆侖山、虛清宗、萬劍宗,還剩十一宗,大概五到六個祭祀台。
照蔔染塵五年一挂的進度來看,等他們跟着紙條指引才去跟着調查祭祀台一事,五十年後也夠普通人死傷慘重了。
歸卿恒垂眼看着手中的竹簡,也沒在裡面看的有人提起過祭祀和任何異象相關的事,偏過頭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再擡眼,就見謝槐玄正倚在窗邊睡着了。
雲上長起梅樹,代替手掌拖住了謝槐玄的腦袋,枝條繼續向下生長,頓了片刻沒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