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曾經很美,有很多宮殿與壁壘,小姐和您差不多大,但是她有語言方面的殘疾,我作為機器人,便做了她的主腦系統,成為了她的聲音。那些日子,真的很幸福。”花滿天說着笑了笑,“啊……抱歉,看到你就想會起小姐,可能是太久沒和人說過話了,剛剛說得有些太多了,打擾到你了。”
謝子沫搖了搖頭,“沒事,你說吧,也許以後就聽不到别人和我說話了。”
“不會的,謝小姐一定能活下去的。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但想必你一定經曆了許多痛苦,辛苦你了,謝謝你願意聽我說話。而我……大概會消失吧,等我死後,這些數據大概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果然還是想讓她能夠被記得呢……”她便說了下去,“她一生都不用說話,因為有我在。但是最後她死的時候我聽到她說了一個字——‘花’,不是大腦傳遞的信息流,是她親口說了出來。”
“總有人說,我們是沒有感情的,的确,在我作為機器人的處理系統裡,感情就是一些數據,而字符與數據是每天都會産生也要清理的東西。但是我一想到,那個字符是她一生隻能産生了一次的,這串簡單的數據是她拼了命想傳達給我的……”
謝子沫坐在黑暗中,花滿天也坐在黑暗中,她們誰也看不見誰。而謝子沫聽着那些與她毫不相幹的故事,就這麼聽了一夜。
一夜睽違已久的安甯。
“你呢?”最後花滿天問道。
“我嗎?”謝子沫想了想,“我沒什麼故事,也沒什麼想對誰說的。也許明天我就死在這兒了,也許也不需要挨到明天。人死了,也就塵歸塵土歸土,想什麼,誰又知道呢?”
“你沒有朋友嗎?”花滿天問道。
“那就要看對朋友的定義了。”謝子沫靠在濕冷的岩壁邊,怔然盯着漆黑一片的洞頂。
“朋友是一種建立在誠實、信任和理解上的雙方關系,它是……”
“打住打住,我知道你們能說出很完美很全面的定義。”謝子沫擺手咧嘴笑了笑,“我隻是在想我自己。”
“小姐說,語言是有感情的,它不隻是承擔着傳遞信息的作用,它還是有溫度的。如果能和誰親切交流,那麼也能稱得上一句朋友。”花滿天說道。雖然看不清它的表情,但謝子沫知道,它大概是微笑着的。
“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謝子沫久久凝視着那個名字,下面埋葬了一個死去的機器人。
“她後來死了,在我和一隻怪物搏命的時候用最後的能量化成了一個保護罩保護了我,而她自己便也終于消散了。”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身邊的桑雪裡忽而動了動,謝子沫側目,看到她手裡捏了三根電子香,不言不語對着那個名字彎腰拜了下去。
謝子沫有些怔愣,花滿天的話尤回響在耳畔,而她已不再迷惘了。
有一個人真心喜歡自己,自顧自沉默地講了那麼多年,天涯海角有人惦記自己,這便足夠了。
二人默默上了電子香,離開了這個洞。
“其實失去了眼睛之後的記憶我很模糊,仿佛刻意遺忘了。”謝子沫說,“之前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在想,我是不是誤入過啟明島,是不是你們監測到的十年前它開啟過的那一次是因為我。”
啟明島是若水河畔間的一座仙島,就像是台風眼,處在危險的無涯域中,是一個缥缈的世外桃源。但它若是那麼好找,也不會隐蔽這麼多年。
但是,啟明島,那是她母親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