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春天總是充滿各種聲音,喧鬧傳入空蕩大殿,神像還是無悲無喜地立在那裡,隻是往日裡在神像下唱着聖歌的孩子們卻不在了。
沒有誰照顧後,初神便整日整日坐在雕花巴洛克椅上抱着圓盤機器人昏昏欲睡。她的生活好像大變模樣,但又好像從來都毫無不同。
妹妹也安安靜靜,許久都沒有說過什麼,仿佛進入了冬眠模式。她不知道妹妹和孩子們相處得怎麼樣,不過仿佛比她要在意一些,在孩子們走的時候還給予了她們每個人一些祝福。
于是春去秋來,夏暑冬寒。從前人類不像她一樣能活那麼久,他們在有限的生命裡追尋科技的步伐迅速到令人驚訝。然而現在也許是生命延長了,連同根一起腐爛的是追尋的渴望。是的,當她給予人類和星球漫長的壽命時就曾想過這些。她的生命夠無趣了,人類卻要步她的後塵。
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揮之不去,她隻能沉寂。即是她還做着實驗,心态卻不一樣了。所有種種,連同她的妹妹一起,沉寂地飄蕩在這個虛假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結界感應到了一些動靜,她從被陽光曬得溫暖的石塊上站起來望過去,看到了人類的方舟飛船。
是新的孩子。
這次的孩子們變得更智能了,這意味着人類的技術在日新月異飛速進步。挺好的。
她特别留心了來自主星07号的仿生人,然而這次的孩子無比正常,看來bug已經修複了,主星07号的技術也穩定了。
如此光陰似水,她在做研究的同時感覺到一種與日俱增的疲倦,一種讓她無法言說的沉睡的力量在詛咒。
圓盤機器人咔嚓咔嚓地在宮殿裡爬過,輕巧回到了她身邊。初神把她抱了起來放在膝蓋上,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撫摸着她,像是呵護着至親的妹妹。百億年來她們都是如此,不會變化,初神已經在時間的罅隙中看透了這永恒的平衡,就像人類與機械的平衡一般的存在。
在她照顧那些花的時候,那些孩子們并不再像從前那樣仿佛攝像頭一般旁觀,而是說笑着幫她一起。她們幽默風趣,活潑好動,總是叽叽喳喳圍在她身邊說話嬉笑。
于是這裡總是熱熱鬧鬧,她們變得仿佛真的一家人。然而初神在夜裡望着寒星的時候,卻總感覺到一種孤獨的冷清,仿佛她在等待什麼。
後來人類世界似乎發生了什麼,連同她的妹妹也受到了巨大的波動影響,因為一些原因而變得愈發沉默寡言而捉摸不透,而她被迫關閉了先行之境,懦弱地逃逸了。隻是對她而言,愛仍然且一直會是一種義務,她還是一直愛着她的妹妹也愛着人類,于是那些孩子們還留着。然而妹妹卻已經不一樣了。截然不同的想法催動生了一條巨大的裂隙,橫在她們中間,逐漸越變越大,讓她們漸行漸遠,等待着崩壞的那一天。
新年的時候進行了一場大掃除,清理舊書的時候那本《夜莺與玫瑰》掉了出來,初神拾起那本書,從書頁間飄出了一片紫苑花瓣,順着透過指縫的陽光悠悠滑落在裙擺上。她捧起那枚花瓣,順着陽光看到了窗外泛着金光的結界,結界中紫苑花在寒冬中盛開,依舊被這留下的庇護籠罩着。
啊,為什麼會對那個孩子念念不忘呢?
“初神大人,吃飯啦!”孩子在身後喚她。
“哦,好的。”初神把花瓣夾回書頁間,将書小心地放在架子上,一把撈起轱辘轱辘跟過來的圓盤機器人,慢慢起身往樓下走去。
在她身後,女孩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盯着書看了一會兒,卻沒有做什麼,隻是轉身跟着初神一起下樓了。
十二個孩子坐在長桌邊,而初神坐在中間,晚餐很豐盛,很少出現在餐桌上的肉和酒擺在潔白的餐桌布上,面包甜品精緻可愛。是個很不錯的新年夜。
“小見,你也想嗎?”初神垂眸看了看膝蓋上的圓盤機器人,溫和地微笑着,“嗯,新年夜是屬于你的,醒來吧。”
結界外的流星在窗外劃過,照亮了無盡的紫色世界,仿佛路過囚籠的飛鳥,自由掠過,不會為任何東西停留。
在流星劃過的一瞬間,像是有什麼斷開了。十二個孩子突然像斷電的機器一般倒在位子上,面前還是沒吃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