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裡,你還好嗎?”薄問道。
“嗯。”桑雪裡仰頭看着幹淨得仿佛不會被歲月沾染的初神像。她臉上淡漠的神色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不過聲音依舊鎮定清冷。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薄問道,“你要去找沫沫嗎?”
“不可能。我去找她隻有死路一條。”桑雪裡幹脆地說道,“她一定明白這不是全部真相的,而初神主腦控制着她,她必然會和帝星塔對上的。”
“你是這樣認為的啊……為什麼你覺得這個不對呢?”
“理由很多,但我覺得最明顯的破綻在于,那個儲存記憶的東西把盛見和子沫相挂鈎,而我即使不清醒,或者出于任何理由,都不會去親吻一個虛假的僞劣品的。她們不一樣,我知道。”桑雪裡背着手微微仰頭,冰冷的目光斜向了半哭半笑面龐的初神像,“儲存這些東西的真的覺得我們會相信嗎?是很深情,但不是濫情。無自由,甯可死。要說是我殺死了她我都相信點。而抹去背後的那隻手,難道就察覺不到那些惡意與恨意嗎?”
桑雪裡冷哼了一聲,眼眸中帶着嘲諷的笑意望向帝都星的方向,她的聲音愈發冰冷,“‘以喜歡為借口的給予是文明給掠奪起的雅稱。’這句話,再一次送給帝星塔。”
“那麼你要去哪呢?除了這裡哪兒都是危險的。”薄頓了頓又問道,“你對于盛見而言就是一個必須消滅的bug,據我勘測,先行之境已經被重型機甲包圍了。”
“你很清楚的,薄。”桑雪裡從紫苑花海中穿行而過,花濕沾衣,像是挽留又像是送行,“你知道我要找什麼,不要裝傻。”
右耳的耳釘在陽光下閃着冷冽寒光,她側頭微微思考了一下,像是深思熟慮後說出輕巧的話一般問道,“如果我要強行闖進諾斯星被封鎖的蟲洞,我大概會對上多少機甲?”
“起碼會對上一台重甲和六十台機甲。”
“真看得起我。”桑雪裡笑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那如果用上幹擾器增大引力能減少多少攻擊?”
“是很有用,但是很危險,雪裡,有很大的可能你會被撕碎。”
“那就賭一把吧。時間不夠了。”桑雪裡義無反顧坐上了機甲駕駛座,“等我進去後想辦法封鎖,我一闖出去後就破壞掉黑洞,這個黑洞新形成不久,還不算穩定,讓它坍縮。”
她最後再看了一眼這個甯靜死寂的星球,好似還能看見躺在花叢中的少女,聽見風送詩篇,站在山坡上回身已不見金發白裙的身影,她輕輕眨了眨眼啟動了機甲,再沒回頭看一眼。
無涯的宇宙中仿佛散落一灣星辰,機甲進去的一瞬間像是攪動了這灣靜靜蟄伏的黑水。一瞬間響起的導彈瞄準聲伴随着高能粒子炮的聲音将這片區域攪亂,幽靈般的機甲如利刃劈開包圍群,帶着尾随在身後高速襲來的導彈,悍然與機甲□□上了火!
而在她的身後,新建的穩定通道忽而開始震顫,一直維持的平衡在慢慢被打破,它張開了黑暗的血盆大口,在宇宙深處蘇醒過來。
“小見,你還是不願意見我嗎?對不起逼迫了你,但是……”謝子沫幽幽歎了口氣,“一定要讓我當神麼?”
空寂的房間裡隻有水波晃動一般不平靜的藍色,鲸魚的翅翼遊過一圈又一圈,碎裂的藍又一次次化為了朦胧的宇宙。
一如既往地沒有人回答,仿佛暗示又仿佛逼迫。然而就在她準備如每一次無果後開始冥想,面前卻出現了水鏡般的畫面。
是桑雪裡的臉。
謝子沫一下子坐正了,然而還沒等她感到欣喜,血紅的炮火便污濁了整個畫面。謝子沫神色一凜,立馬注意到視角并不是正對着桑雪裡,而是從另外的機甲上傳來的偵查畫面。桑雪裡看着并不輕松,似乎因為精神力的控制和炮火的轟及,血正從她口中和鼻子裡緩緩往下流着。
畫面平穩,如此高分辨率,保持監控不斷裂……這是重甲。
“你要殺了她。”謝子沫緊張地在虛空的房間裡踱着步,這個房間她花了五天也無法找到出去的辦法。而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什麼?盛見對桑雪裡的趕盡殺絕之意除非這個bug消失,否則将永不停息。
盛見并不打算親手殺她,而是逼迫她自己滅亡。黑洞的坍縮迅速發生着,巨大的引力連光也無法逃脫,一切都變得細長,在自然力量下被不可控力壓縮碾碎,如同神明輕易碾死其造物。
謝子沫死死盯着這一切,盯着桑雪裡毫無波瀾的眼睛,那被迅速吞噬的一切。無法出聲,甚至無法顫動,畫面也被碾碎了,她還是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裡。
頸環上的警示燈變成了刺眼的紅色,滴滴的聲音響在安靜的房間裡。
我才是初神的劍。我是那被不斷打磨鋒利,已經落下沒有回頭路的審判之劍。
“我在急難的日子,求你向我側耳,不要向我掩面;我呼求的日子,求你快快應允我。
因為我的年日如煙雲消滅;我的骨頭如火把燒着。
我的心被傷,如草枯幹,甚至我忘記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