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人類。”少女笑着探頭，從她腳邊轱辘轱辘滾出來一個圓盤型機器人，意義不明地轉動着。

“你好。”席舟有些狼狽地從艙内爬出來，少女的臂膀纖細卻出乎意料地有力，拉着他輕輕松松落到了地上。

“看來人類世界知道這裡的存在了？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後，緊随而來的便是探索與侵略。 ”女孩仿佛打趣般說道，“我說得對嗎哥倫布？”

“盛見大人，請叫我席舟吧。我隻是想幫助全人類的科技進步，如果這裡是人類的母星，那麼這對我們而言也隻是回家而已。”

“哈哈，回一座墳墓來幹什麼。”雖然這麼說笑着，盛見卻也沒有把他扔出去，而是款待了他許多日。

然而很遺憾的是，席舟并沒有找到自己想找到的，在一直以來的科學體系多次受到沖擊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如何，研究出你想要的了嗎？”盛見從半仰倒的巴洛克雕花椅上坐了起來。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芒溫暖地籠罩着她，仿佛白晝最後的歎息，清渺朦胧。

“您真的是不可思議的造物啊。”席舟戴上眼鏡放下筆朝着盛見無奈地笑笑，“你不是人類生物這樣的碳基存在，我本以為會是矽基存在，現在看來似乎更高級。”

“哦？”盛見略略挑眉，一臉等待他說下去的樣子。

“您手上的那個圓盤機械物，在意志的傳輸與儲存方面給了我許多靈感。”席舟絲毫沒有遮掩地将光屏上的研究展示給了她，“多意識體不斷在各個容器中移動，互為燃料，互為支撐，相離相融。生命是一種複雜而動态的意識網絡，這是前所未有的生命構成形式。”

“唔，被你發現了呢。”徹底黑下來的天色終于籠罩了潔白的殿堂，明亮的燈光一瞬亮起。圓盤機器人輕輕落在了地上，轱辘轱辘滾動到了一邊。

“我和姐姐就是兩個意識體，但是卻通過量子糾纏的方式實現了瞬間的信息同步。”明明還是那個少女，但是一模一樣的笑容忽而就有些不一樣了，那微笑所承載的哀傷失去了其厚度，變得有些浮于表面，仿佛少女在無憂無慮的日子裡一閃而過的憂傷，“也就是說，當一個意識體的狀态發生變化時，另一個與之糾纏的意識體能夠立即感知到這種變化，并且做出相應的反應。我想你應該明白的吧？”

“相耦合的網絡粒子和對生物能量場的調制編碼？”席舟一點就通。但是這樣的話，這兩個意識體便是極緻的相關聯了，看來她們似乎對這種聯系的态度并不相同。

“我們的意識信息是寄托于圓盤機器人的，準确來說，我們之間是在量子态上與圓盤機械物中的粒子相耦合，以此來存儲和再現意志。所以，其實這人類的軀殼才是容器，這個容器比較特殊難以複刻。”盛見挑眉看着他，“對你們而言，并無用處。”

席舟對此并無太多意外，隻是幽幽說道，“事在人為。”

“這可不簡單。”盛見歎了一聲，然後仿佛開玩笑一般戲谑地換了個稱呼，“加油啊，先生。”

神明雙子是如此不同，想要的也大相徑庭，于是乎彼此制約，直到人類的那顆心先厭倦。

“帶她去人類的世界吧，在某個夜晚離去。”某個白日裡，盛見忽而對席舟說道，“帶着我的妹妹，離開這座墳場。”

“看來您不是很認同自己的身份。”

“神秘的生命什麼的，隻是聽起來很厲害罷了。消息遲早會走漏，全帝國遲早都會知道。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我能掌控機械，我能修複機械。可我能掌控人嗎？我能修複人嗎？”盛見淡淡笑了一下，“我所能做的隻是在宇宙尺度上拓展我的存在，但是我的妹妹她是人類的孩子，不像我，我隻是個怪物罷了。”

她的孤獨與悲觀空曠而孤獨，那非人的恐怖藍色眼睛似乎什麼也裝不下，隻是陳述着事實。審判日的誕生塑造了她們，也束縛了她們。

“我也不希望她被推上神壇。不過若隻是我一個的話，那是我的願望。”

“那她怎麼想呢？”席舟問。

盛見沉默了一下，在陽光下的身軀淺淡得仿佛要融化在那明媚之中，變成細小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