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縛鍊慢慢落下，整個系統發出一陣劇烈的嗡鳴聲，仿佛在抗議着這種強行的篡改，然而還是一起被加入的新數據摧枯拉朽地破壞而癱瘓。信息纜線纏繞出一張巨大的網，将整個殿堂的出口封鎖，以防止突然的打攪幹擾她的計劃。

動靜有些太大了。

謝子沫思索了一下，潔白西頓長裙表面的納米材料開始扭曲光線，使其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幾乎無法被發現。謹慎起見，她還是給系統換上了新的程序運算周期，順手改變了這些智能機械的感知系統。

黑色立方體黑曜石一般閃耀着，而後在墨色夜空中變成了一台通體漆黑的機甲，如同黑夜中的一把利刃，在星空中劃出一道鋒利的軌迹，刺開了一條長痕。

“星，連接席舟。”

“已為您連接席舟。”機械聲一闆一眼說道。

這台機甲出自席舟之手，連接席舟本人也是輕而易舉。

“你在切斷能量嗎？”接通之後謝子沫立馬開門見山問道。

“嗯，我不會再做管理員了。”席舟那邊很亮，藍色的光芒不規律地波動着，如同一片海的瘋狂沸騰。

“席舟，如果人類文明不再了，那麼一切就能回到過去嗎？從人類文明中誕生的我們毀滅掉自己的根，那要如何做才能不毀滅去自我呢？”

仿佛曆史的重演。

初神打造了這樣一艘方舟，即使衆人如忒休斯之船一般不再如初，它也要堅定啟程前往“曾經的美好生活”，這艘船利用人類汲取了能量，讓人工智能和它的産物上船，讓謝子沫和席舟上船，讓那些愚蠢又惡心的人類被時空的河流淹沒，變成曾經初神充當的礦石，讓這艘船遊往美好新世界。至于席舟偷偷設計拉上船來的符覓、桑雪裡、華回珘等人，在這美好前景下都如同蝼蟻一般顯得不重要了。

千聞的研究書不用找了，謝子沫已經知道了答案。abo世界就是初神利用帝星塔，利用人性，利用人類來汲取能量的選擇，而高度的人工智能下的人們最大開放了自身權限，讓主腦系統得以“自由”。

“事在人為。”席舟隻是笑着說道。這一刻與那時候研究盛見的席舟是那麼像，隻是此時的席舟已經不再是人類存在，立場也站在了方舟的那邊。

“這句話應該讓我來說。”機甲轟然落地，謝子沫像敏捷的貓一般落在了帝星塔的尖頂之上，“abo世界，豈是你們想創造就創造，想毀滅就毀滅的？”言罷，她挂斷了通訊。

幽藍晶體在星空中旋轉，信息纜線如同溫柔撫動的海草，簇擁着那交融又分開着不斷運動的能量。神秘的光芒不斷從眼中流淌而過，仿佛星辰浮于大海。

戴着眼鏡的男子沒有為此動心，淺灰色眼眸裡印着藍色的光亮，然後隻是漠然準備摧毀這核心晶體。

世界将會在明亮的藍色中倒退，那顆古老的藍色星球上發生的一切也将被時空的河流橫截而出。

潔白的初神像屹立在殿堂之上，從前總是以仰望的角度看着這座雕像，她如神明般俯視衆生炎涼。然而此時從高處下望，卻似乎又沒有那麼宏偉神聖了。

謝子沫的右手按在這永遠屹立的神像頭上，星的攻防核心化作黑曜石指環，熾熱白光如兇猛的火龍蹿了出去，直直地擊穿入地面，隻聽得沉悶如隐隐雷聲般的幾聲遙遠的響，随後便如暴風雨般轟轟烈烈砸下，整個學院為之狠狠震了幾震，四下煙塵飛揚，這高大的神像終于山崩般碎裂倒塌了。

仿佛一個時代的終結。

然而她卻不能讓毀滅到來。即使她不是神，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蔚藍之眼？”席舟錯愕了一下。

幽幽藍光如海般映射，令太陽都嫉妒的明眸仿佛一柄長劍劃開黑暗，足以動群山而止奔流，凝視着塔中的深淵，清澈深遠的冰藍，無盡寒涼宇宙中跳動着心髒，重新給世間注入生機。

在那藍色的眼睛中，鏡鳴花一瞬間攻占了整座高塔，從廢墟中肆虐蔓延。那片藍色仿佛穿過時空落在了初神的眼中，從亘古不變的紫苑花海的時光到藍色深海中遊曳着如同無數飄過時光的靈魂，帝國成千上萬人民身體裡的芯片發出嗡鳴，轉化着被釋放的能量，又源源不斷規律地流入到高塔之上那藍色的眼眸中。

伴随着無數人的愛恨與記憶，将她吞噬在她親手封鎖的帝星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