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探索秘境,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戴月已做過無數次,次次全員安然歸來。
這次,是師妹這輩子第一次探索秘境。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必出意外。
為了照顧師妹,昨天她特意和原本的領隊打了招呼,又向掌門師父提出了帶隊申請。
還記得當時師父頗為無奈地說:“你這麼護着霓夜,她何時能成材啊?”
她心想:師父,你不懂,我不去師妹這輩子就寄了。
“我師姐這麼強,區區小秘境,還不是手到擒來?”明霓夜和旁邊的幾個弟子說笑,戴月才重生半日,還想不起來他們叫什麼。
“師姐你說是吧?”明霓夜戳戳戴月的手臂。
“……”
不需要的flag不要往我身上安,謝謝。
見戴月沒理她,明霓夜柳眉一豎。
“哼!”
她扭頭那麼用力,連辮子都抽到了戴月身上,鮮妍少女的氣息撲面而來。
戴月沒來由地想起上輩子最後一次見她的情形: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臉上卧着經久不散的暮氣,還要強撐着精神為客人斟茶。
她幾乎無法控制地眼眶發熱。
“……你說是就是吧。”
還在叛逆期嘛,順着就順着吧。
“你們第一次來秘境,挑一些丹方裡的靈草就好,外圍的小妖獸都是無害的,不要去動它們。”戴月一邊講解,一邊留意四周動向。
“大師姐,可以帶回去養嗎?”
“哇,這個能吃嗎?”
“養妖獸要去找長老批準……那個師弟,你手裡的是毒草,能是能吃,就是這輩子可能隻能吃一次。”戴月面無表情地逐一解答,“那個誰,不要離開隊伍,以免遇上危險。”
“哈哈哈……”
明霓夜覺得今天的師姐似乎有哪裡和平常不一樣,但也沒放在心上,腳步輕快地跑到一邊摘靈草去了。
林間風夾雜着極其淺淡的血腥味,可能是受傷的妖獸,也可能是……那個罪魁禍首!
戴月心裡頓時警鈴大作,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
“好了,今天的曆練就到此為止,我們該回去了。”戴月面上不顯,手上動作加快了幾分。
師妹上輩子在秘境裡顯出原型,燃盡大半血脈之力才堪堪活下來。
妖修混在人修宗門,總歸不好看,此戰之後大半新弟子隕落,師妹的處境更是舉步維艱……
戴月咬了咬牙,她倒要看看這個罪魁禍首,這個讓她師妹凄苦一生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什麼東西!
呼吸間,一個人影在戴月身後顯形。
“铿——”
戴月堪堪提劍擋住,若是毫無準備,這一擊怕是要斬下她的頭顱。
“跑!别回頭!”戴月大吼。
她的底牌,是事先準備好的傳訊符。幾道傳訊符的光暈彈出去,竟是撞在空氣中消散了!
結界嗎?
“有點意思,你陪我玩玩。”
綠眸黑發,它是個妖修!
隻見它信手一抓,先前四散奔逃的弟子轉瞬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回了原地。
失算了!
這小破秘境怎麼會招來元嬰妖修?
而她目前不過是金丹中期,怎麼可能打得過!
戴月硬着頭皮越衆而出,“我和你打,但是你不能傷害他們。”
“那要看你撐到幾時。”綠眸妖修咧嘴,眼中滿是興味和急躁,尖牙上還殘留着帶着血絲的碎肉。
這妖修煉骨作刃,煞氣外溢,大約初至元嬰。在場所有人的生死都在它一念之間。
而它擺出一副施舍的模樣,顯然逐個虐殺更合它的口味一些。
百招之後,戴月原本水色的法袍浸滿了黑紅色污漬,右臂斷骨戳出皮肉,支棱在烈風中。她牙關緊咬,把劍和失去知覺的手胡亂地纏牢。
骨肉筋脈寸寸斷裂,四肢百骸無處不疼。
四散的瘴氣如黑雲壓頂,腥臭嗆人,她瘦削的身影直挺挺地立在天地間,像一根不屈的刺。
身後師弟師妹倒了一地,她手上的劍無力地垂着,鮮血在慘白的劍身淌出一條紅痕。
強弩之末,她的眼神帶着虛張聲勢的兇狠。
妖修似乎被她激怒了,又或是耐心耗盡,想換個玩意消磨時間,最後一擊使出了全力。
她被掐住脖子掼在地上,本命靈劍“咔”地碎成幾截。
妖修手化作森白骨爪,攪碎了戴月的紫府,勾出金丹一口吞下,露出餍足的神色來,“不堪一擊。”
戴月腰腹上徒留一個深紅的血窟窿,體内熱流源源不斷地消散。她冷極了,眼睛不甘地睜大,眼神卻開始渙散。
“師姐……我可能要失約了。我現在就讓它給你償命!”這句話像是一字一句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每一個音節都帶着濃烈的恨意。
失約……是了,她從前就約束師妹不許暴露妖身。
上輩子師妹看着别人被殺死,也是這麼痛苦的吧。
有什麼東西滴在她臉上,滾燙的。
混沌中,她看到一雙眼睛,眸色淺如水中琉璃,羽睫纖長,分明是美人妙目,當中卻是豎瞳。那雙眼睛淚水漣漣卻怒火滔天,爬行動物似的瞳孔縮到極緻,細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