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殊原趴在地上大喘氣,聞言嗤笑一聲,“你若是等我恢複,或許我還能讓你幾招。現在後悔了吧?”
戴月雖然個子高挑卻身形瘦削,再加上蒙了一層老實男子的假面,活脫脫一個饑民樣。
反觀魏殊原,皮膚白淨、指骨纖細,想來出身什麼不愁生計的家族,又能請到高人指點幾招劍術,說不定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王孫。
屠仁拍拍她,樸實的臉上咧開一個善意的笑“小兄弟,打不過也别硬撐。俺看他是個練家子,小心點别受傷。”
戴月謝過他,又問蔺懷瑾,“蔺兄你有什麼要囑咐我的嗎?”
“你不一定會輸啊。”蔺懷瑾倚着欄杆看她。
“巧了”,戴月站起來拍拍褲子,“我也是這麼想的。”
燕淮氣息綿長,仿佛一刻鐘前出招狠辣的人不是他。他沉默而冷肅地立在場上,有種把萬事萬物都不放在眼裡的散漫,而他本人卻對此毫無自覺。
如果不是恰好認識鎮邪玉,戴月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人,他一身樸素的黑色布衣,破爛陳舊的裹劍布,雖說有張堪稱絕色的臉,卻如路人般存在感極低——這顯然不正常。
燕淮也在打量嶽代。
很奇怪,他發現自己看不透這個人。對方松弛地站着,手裡隻拎着一把宗門派發的弟子劍,仿佛全身都是破綻。
可就在對方拔劍的瞬間,剛才捕捉到的所有破綻好似全然隐藏在霧裡。
燕淮直覺此人不簡單,而他向來習慣主動出擊,對方到底有多強,在打鬥中就能見分曉。
眼見燕淮的劍就要刺中嶽代,台下幾人俱是一驚,難道今日這人就要血濺當場?
長老觀戰,能用的招式有限,戴月頗有束手束腳的感覺。衆人隻見她頭一偏,矮身朝燕淮襲來的方向沖去,兩人站位交換。魏殊原張開嘴,這是他方才用過的招式,這小子居然還能臨陣偷師?
燕淮上劈一劍,戴月橫劍相接,手腕一斜借力刺他肋下,劍刃相接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把劍就算用了鎮邪玉作柄還是殺氣沖天,觀戰的時候感覺不到,沒想到對上竟然這麼難纏!
又纏鬥數十下,燕淮側身避開,拉開身步直取戴月項上人頭。戴月放低重心,弓步滑開,再腳尖點地借力躍起!
蔺懷瑾認出這是廣場一戰時那位顔少爺的步法。
見戴月即将落在演武台圍欄上,燕淮反手抽劍,戰意陡升,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刺向空中的戴月。
這一劍比前面的招式還要快還要狠,寒光畢現的劍鋒裹挾着淩厲的殺意,甚至帶着初具雛形的劍氣。燕淮的虎口已然開裂,鮮血浸在劍身上泛起深不可測的殺念漣漪,他的眼底已經一片猩紅……想來握劍之人承受的殺念千百倍甚于戴月所感受的。
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仿佛此人生來與天争命、刀尖舔血,行差踏錯就會命懸一線。
這個燕淮,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實力,到底是什麼人?
戴月避無可避,若是使出《歸一決》,拿下勝利必然容易……看來自己這是要輸了。
雖說輸赢對她無所謂,但習劍數載早已磨出了一身傲氣,她不想輸。
電光火石間她聽見了風聲,像是《劈星劍法》荒原秘境中能掀翻一切的風的聲音,而這些危險的風之間存在着空隙。
是空隙!
她在懸停的瞬間,腦中迸發了頓悟的靈光,身體卻更快發動!
衆人隻見嶽代在空中扭出了一個不自然的角度,雙手握劍自空中劈下。嶽代這平平無奇的劈砍竟是要與燕淮這恐怖的劍勢正面相接!
劍光耀目,衆人不約而同地拿手去擋,再看台上卻勝負已分。
戴月的劍尖抵着燕淮的喉管。
“嶽代勝。”
滿座皆驚。
而下一秒戴月手中的弟子劍斷成兩截,燕淮下意識地伸手,碎裂的劍身被他穩穩夾在兩指之間,場上一片詭異的寂靜。
要不是規則點到為止,這場比鬥她怕是要敗北,劍修一旦斷劍必死無疑。戴月有些尴尬,還是長舒一口氣:“承讓。”
燕淮也不像初見時那番目中無人,他拱拱手算是回應。
“魏殊原,打一場?”戴月笑得頗嚣張。
魏殊原梗着脖子,漲紅了臉:“你這是小人得志!”
戴月搖搖頭:“你這是人菜話多。”
雖然不知道“菜”是什麼意思,魏殊原還是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厲長老意味深長地看着戴月和燕淮,簡單交待了幾句關于心法的事便離去了。看這長老的做派,是讓他們靠自己的悟性自由生長了。
戴月想起厲長老最後的神情,不太關注他說的話,隻擔心自己身份是否會暴露。
畢竟明霓夜線中,歸一門裡不服甘于卮這個掌門的大有人在。戴月也不清楚所謂反對勢力到底有多少人,分布如何。而新弟子大都毫無背景、白紙一張,是最好培養吸納的,或許這些師兄師姐或是長老裡就會潛伏着他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