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抱住衛北臨的瞬間他就下意識想往外推,熟悉的軟香卻像绫布無形拉緩了他的動作,直到她真真切切地貼在自己懷裡,衛北臨才從怔愣中反應過來。
褚雪鏡?她怎麼……
“衛世子,”少女溫軟的手臂順着男人的胸膛勾上他的脖頸,讓他俯首聽她講話,她氣息輕而淡,如風飄過,“有人監視,幫我。”
衛北臨垂眸看向她,她的臉被白紗覆着,可他們距離太近,即便有一層薄紗,衛北臨依然能看清她潋滟的明眸,翹起的瓊鼻,以及豔紅的唇。
他慌亂移開視線,心又開始亂蹦起來,他今日滴酒未進,為何如圍爐宴那天一般心神亂動,神思不清?
偏偏褚雪鏡不肯放過他,輕柔的低聲宛如鬼魅的惑語,“衛世子,幫幫我。”
女人柔軟的手指似乎無意識地撫動,蹭着他頸背裸露的皮膚,激起一陣酥麻,衛北臨逃也似的要擡手甩掉她的手,褚雪鏡卻趁機将一隻手滑下,恰好落在他胸口,似是隔着胸腔握住了他的心跳,另一隻手則扣在男人頸後防止他掙脫。
褚雪鏡掌心如冰,衛北臨被凍了一下,眼神又不由自主回到她身上,本要甩她的手最終隻是輕輕扣在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柔荑上,他喉頭微滾,道:“手怎麼這麼涼。”
還挺上道。
褚雪鏡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口上卻悲切道:“妾身等了你許久,自是被風凍得。”
衛北臨低低“嗯”了一聲,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我們……”
他想說我們回去,然少女先一步道:“相公來鴻玉坊是為妾身選玉的麼?”
紗羅後女子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既不像平日他穿貓時的俏皮肆意,也沒有圍爐宴見面時的疏離客氣。
她隻是輕輕地靠在自己懷裡,擡起臉認真地詢問他。
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掌心,衛北臨的手很熱,竟當真将她的手捂暖了些。
他不知道褚雪鏡想做什麼,可是……
選玉而已,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随她去又怎樣?
衛北臨沉默着點了下頭,伸手把她蹭亂的幂籬上的雪紗理好,褚雪鏡便适時退開些,聽他對蘇立方道:“你……你方才不是說什麼羊脂玉…?”
蘇立方瞬間從震驚中回神。
衛北臨是個纨绔不假,但他一直是纨绔中的清流——隻因他吃喝賭樣樣在行,唯獨潔身自好,不近女色,甚至金陵一度掀起過他是斷袖的傳言。
這麼看,這哪是什麼潔身自好啊,分明是外有金嬌,不願再沾花惹草罷了。
瞧瞧他剛才那不值錢的樣子,人小娘子說什麼是什麼,一上來就先關心人家手涼不涼……蘇立方想想就覺得牙酸,他倆那旁若無人的勁兒也就是情到濃處才能作得出來了。
想歸想,蘇立方面上毫無破綻,立馬道:“對!上好的羊脂白玉,就在堂屋裡,公子、姑娘随我來。”衛北臨尚未娶妻,也不曾聽說納妾,這位美嬌娘想必隻能是外室了;偏生她一口一個相公叫着,蘇立方不知衛北臨有沒有坦白身份——一些壞水便以此哄騙無辜姑娘,可惜他隻是一介平民,有與沒有換個常見尊稱總不會出錯。
衛北臨下意識去看身邊的人,褚雪鏡扯着他的袖角搖了兩下,似在撒嬌,嗓音雀躍道:“走呀相公。”
男人微垂着睫毛,“嗯。”
少女瑩白的指尖拽着他的衣角,這隻手不久前還停留在他掌中,手心仿佛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衛北臨強迫自己不再深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問她:“你為何會在此處?”
褚雪鏡偏頭,衛北臨感覺他被睨了一眼,少女緩聲開口,語氣還有些幽怨,“還不是怪相公,你不讓我去你家中尋你卻又不來看我,我便隻能到這裡來堵你,不想卻迷了路……”
“我們鴻玉坊地大人雜,的确容易迷路。”蘇立方在前面笑呵呵道,“下回姑娘若是找不着路,随便問個侍女小厮便是。”
褚雪鏡幽幽道:“方才那處沒瞧見什麼侍女小厮。”
蘇立方本以為她這話是在怪罪鴻玉坊照顧不周,誰料她下一句道:
“好在碰巧遇見了衛郎,你說,這是不是說明我與衛郎緣由天定?”
蘇立方微怔,随即撫掌道:“姑娘所說有理,怎麼姑娘迷路的地方誰都不見,就見着衛公子了呢?必然是與衛公子有緣。”
褚雪鏡似是很滿意他的回答,笑吟吟道:“衛郎覺得呢?”
所謂緣,無形勝有形,命運若纏線。
他不覺得和褚雪鏡的此番相遇算緣,但無故夜夜穿成她的貓……
應是緣。
可這哪能說出口呢?衛北臨道:“你說什麼都好。”話雖如此,可語調并不敷衍,内含的縱容讓蘇立方又一陣肉麻。
平日裡衛北臨跟誰不是一副富家哥兒的作态,偏偏在這姑娘面前顯得人模人樣,這就是愛的力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