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幽暗的隧道,仿佛看不到盡頭一樣。緩慢的腳步聲在黑暗中極有規律地響着,如午夜無人的房間裡,令人毛骨悚然的舊式西洋鐘的計時聲。
直到一個清越的女聲打破了這詭異的畫面。
“夕霧?”
滄月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洞穴隧道之中,她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往前走着。橋上的大戰如同一場幻夢,她頭痛欲裂,恍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這個男人,不,應該說還是個少年——他的手臂并不像成年男性那樣孔武有力,而是纖秀的,像古時閨閣女子詩中寄托情思的公子那樣,充滿了貴族的病弱和哀愁。
抱着自己的少年默不作聲,行走間卻讓自己感覺到少年從容自得的心情,好似正迤迤然漫步在自己櫻花盛開的庭院之中。滄月想要想要擡手摁摁額角緩解疼痛,卻發現渾身無力。不得不開口喚道:
“夕霧,我們這是在哪裡?”
“我不知,應是白靈山的某一處洞中。”少年平靜的聲音響起。
“鈴他們呢?”
“也許被河流沖走了,也許被抓住了,老師想知道哪一種結果呢?”少年低頭看向懷中即使受傷也難掩美貌的女人。
“夕霧,”滄月閉了閉眼,“為什麼?”
“老師這麼快就猜到了?”少年充滿笑意的眼睛裡盡是贊歎,“也是,憑老師的心智,想要推斷出真相并不困難。”
“從你出現開始,你的示弱、你的跟随都隻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答應單獨與你進入白靈山。”滄月沉沉說道,“但是你沒想到,我會因為結界的原因,執意與殺生丸同行。”
“橋上那個亡者,是你的同夥吧。你故意讓他劫持你,就是為了讓我将靈刀丢棄。如果我當時丢棄靈刀,那個男人正好可以讓我就範;如果沒有,想必就算沒有邪見的那一把火,你們也會制造出一場失足掉崖的好戲吧。”
“夕霧,你自小就有窺破人心,算計人性的本事。可是我真沒想到,你會把這本事用到我的身上。”
少年聽着滄月的指責,不惱不怒,反而像是受到了誇贊一樣越發高興,“老師真是了解我,那老師不如再猜猜,我想要幹什麼?”
“是誰和你做了交易?奈落?還是玉藻前?”滄月說話間牽動傷口,聲音有些顫抖,“你可知道,和他們交易,是與虎謀皮!”
“那又如何呢?老師。”少年邊走邊說,周遭光線逐漸明亮,原來二人已經走出隧道,來到一處洞穴。這處洞穴呈半月形,四周牆壁凹凸不平,明明沒有燈火,整個洞穴卻有昏黃的光線。穹頂處一條窄窄的通道,不知連接着哪裡。
夕霧走到洞穴中央,将懷中的女人放下,一隻手撩過女人的劉海,沿着她面頰的弧度緩緩向下,最後停在滄月的下巴處,輕輕挑起。
“老師大概不知道,我那窺破人心的天賦,還有另一重功用吧,”少年看着滄月的面容,一臉癡迷,“也對,我不想告訴老師的事情,您怎麼猜得到呢?”
“看着老師您還是這麼冷靜的樣子,我都忍不住想要告訴您真相了。”少年歪着頭,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唔……我想想,該是叫你滄月,還是胧月夜呢?”
“什麼?”滄月頓時瞪大眼睛。
“對,就是這樣的表情,”少年驚喜道,“這樣驚訝的表情,就像那年闖入我卧室的山雀一樣,真是可愛……”
“你怎麼知道?”滄月盯着眼前的少年,沉聲問道。
“不用着急,我會把事情一點點告訴你,”少年放下滄月的下巴,坐在地上,重新将她抱入懷中,沉醉地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巫女,不是你的本相。”
“我這天賦不光能夠窺破人心,還能看穿世間一切假象。人也好,鬼也好,妖怪也好,沒有誰的幻術能夠逃過我的眼睛。和老師相遇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這黑發巫女的體内,是一個金發藍眸的女妖的靈魂。”
“就像傳說中誘惑了天照大神的舞女一樣,你也誘惑了我,”少年輕輕地将下巴擱在滄月的頭頂上,慢慢回憶道,“那個時候我無聊得很,活着本來就沒什麼意思,包括我的父親在内,那些人全部愚蠢又自負,他們自以為可以掌控我,卻不知道他們之間,因為知道别人的秘密而互相攻讦的行為,全在我的算計之中。可是你是一個意外。”
“一個看起來像人類,實質上是女妖的意外。”
“我本來想看看,這個奇怪的女妖是否有其他的圖謀。比如,借由救下我的機會,進入到父親的城中,殺死那些讓我厭煩的人;又比如,是不是和我一樣在演戲,目的是我這雙窺破假象的眼睛。可是,你竟然沒有。你沒有目的,好像救下我,陪伴我,教導我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