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凡塵的高天原,神使世代駐守的雲上宮殿威嚴如昔。正是夕陽斜照之時,從西方潑灑而來的大片煙霞輕盈地攏入宮殿廊下,從半挽的竹簾縫隙中,一縷一縷地沾染上淩月華貴的衣裙,讓這憑欄而坐的姬君周身竟有些說不出的哀傷。
四下寂靜,唯有衣裳拂地的窸窣聲由遠而近。容顔清秀、儀态謹嚴的侍女伏地而跪。
“姬君,少主回來了,抱着胧月夜小姐。”
“哦?”聽着侍女這無甚感情但簡短精确的彙報,一手支頤小憩的淩月睜開了那雙閉着的眼,興味十足,“不得了啊,我這蠢兒子終于開竅了?”
“看起來,是胧月夜小姐受傷了。”侍女依舊一闆一眼,完全沒有要說點好話取悅淩月的意思。
美麗高貴的姬君懶懶地站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無趣地點了點侍女的額頭,“岚姬,你可真是沒意思。這麼不解風情,明天早上去給我搜集花露吧,養養你這一點品味都沒有的性子。”
“是,姬君。”
依舊是沒有起伏的語氣。
淩月誇張地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理了理衣裙,儀态萬千地離開了這宮殿□□。
前殿内,殺生丸在一衆侍從屏聲靜氣中将胧月夜置于淩月常坐的矮塌上,一手環住她,正襟危坐。
淩月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兒子這副小心翼翼又故作威嚴的模樣,面上便帶了幾分惡作劇的笑容,“幾天不見,假正經的功夫倒是更深了呀,殺生丸。”
“胧月夜的傷,你可能治?”
完全不理會母親的調笑,殺生丸直接挑明來意。
見他不接茬,淩月故作傷心地以袖遮面,順手把自家兒子從矮塌上拂開,坐上了他的位置,低頭慢悠悠地感歎,“胧月夜,你這樣還真是狼狽呢。”
“從您這裡離開之後,我在京都了結了與玉藻前的因果,”胧月夜倚在這位姬君遞過來的靠枕上,簡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托您的福,撿了一條命回來。”
“你是說,殺生丸就這麼讓你一個人去了京都,而他為了那個人類小丫頭把你抛下了?”
淩月精準地抓住了某些重點,斜眼看着默默站在一旁的兒子,“殺生丸,你還真是越來越像你的父親了。”
這句話完全不是上次殺生丸進入冥道試煉後,那充滿探究和興味的語氣了,而是帶上了三分冷嘲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當時情況緊急,”胧月夜坐了起來,有些急促地解釋道,“奈落和玉藻前的交易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所以我們隻能兵分兩路。而且要不是殺生丸及時趕到,恐怕我的肉身早已被藏在京都的妖怪們分食殆盡了……”
說着說着,胧月夜看到這位向來喜歡捉弄人的姬君挑眉不語看着自己,這才反應過來她的用意,頓時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站在一旁面色沉肅的殺生丸,雙頰微紅地垂下了眼眸。
見兩人這副情狀,淩月終于忍不住得逞地笑了出來,在殺生丸面無表情地看過來之後,她才心滿意足地收了笑,沉下心來握住胧月夜手腕處的命門,用妖力探查她的傷勢。
一刻鐘後。淩月姬君放下胧月夜的手,冷笑了一聲,“他們天狐一族還真是足夠刻薄寡恩。對你這個有一半葛葉血脈的後輩,竟也能冷眼旁觀至此。”
“什麼意思?”殺生丸出聲問道。
“胧月夜與那妖狐在百世圖卷内一戰,若能得天狐一族祖先靈力庇佑,這一役之後,便可毫發無傷。但現下胧月夜體内屬于天狐一族的傳承完全消失不見,可見是那一半血脈在與玉藻前戰鬥之時被生生撕裂,留在了百世圖卷之中。”淩月姬君歎息道。
“這樣看來,也算福禍相依,不需要再用潮盈之珠洗煉血脈了。”胧月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