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國犬妖族地。
日夜兼程之下,殺生丸與胧月夜終于回到了他們的故土。從雲端望去,一片不輸于人類諸侯城池的地盤若隐若現。雖然久未歸家,但西國之地依然一片平和。
這是鬥牙留下來的榮光。
他生前放蕩不羁,年輕時尤愛在各國之間遊曆,但盤踞西國,與淩月姬成親之後,為了配得上妻子那高貴的身份,倒也像模像樣地将這片族地經營了起來。如今枭雄雖逝,曾經的戰争又使得犬族中人風流雲散,那開疆拓土的歲月終究變成了長久的休養生息。
多年之後再回到這裡,胧月夜心中多少有些近鄉情怯之意。在距離王城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忍不住拉住了殺生丸的袖子。
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姑娘,殺生丸安撫地拍了拍她,“無事。”
心知他們這副情狀,不好見人,殺生丸便直接帶着胧月夜隐匿身形穿過結界,回到了他們少時居住的院落。
然而,等到他們降落在庭院中時,卻發現早已有人在等着他們了。
院落之中,栽種着一株巨大的櫻花樹,樹下,是清淺的池塘。這是鬥牙當年接胧月夜回西國之後,為了安慰小姑娘而複制的人間之景。
此時,櫻花樹蔭之下,有身着缥色直衣的男人席地而坐,一手捧着淺碧色的茶杯,半掩雙眸,慢慢地品茗。他未戴冠,隻将一頭銀發以同色系發帶束起。眉目淺淡,仿佛世間萬般事不入他眼。那疏離淡漠的模樣,倒與殺生丸有幾分相似。但細究起來,殺生丸的淡漠,是少年意氣的驕傲張揚;而他的淡漠,卻是徹徹底底的孤清寂滅。
直到二人走到跟前,他才擡了擡一雙茶色的眸子,然後不緊不慢地起身,向殺生丸行了一個莊肅的家臣之禮,“少主。”
殺生丸卻稍稍避開了他這一禮,向他點頭道,“老師。”
此刻若有其他人在側,一定會無比驚訝,一向驕傲自矜,連在自己母親面前都十分冷淡的殺生丸,面對這個男人,語氣中卻帶着三分敬意。
男人點點頭,算是受了殺生丸的回應。他那雙茶色的眼睛看向躲在殺生丸背後的女人時,卻如春水初融般帶上了笑意,“胧月夜,怎麼躲到後面去了?”
被這樣點名,胧月夜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殺生丸背後繞了出來,向男人施了一禮,半是讨好,半是撒嬌道,“蟬丸老師,我回來了。”
“是大姑娘了。”微微打量了下這個離開西國幾百年的學生,蟬丸的态度就像她不過是出門散了個步,然後回家趕上了晚飯那般自然。
見他如此,一直緊繃着心弦的胧月夜松了口氣。
鬥牙過世之後,她和殺生丸接連出走,西國的一切事物,都丢給了那些對鬥牙忠心耿耿的老臣,而蟬丸便是其中承擔得最多的那一個。
這位來自白犬神使旁支、擅長醫術的大妖生性淡泊寡言,誰也說不清楚他與鬥牙的友情是何時結下的。犬族中人隻知道,當年他們的大将之所以能與主母結緣,少不了這位管領從中牽線。而且大将生前每每與主母外出征戰之時,幼年殺生丸的教養之責,幾乎大半都落到了他的頭上。即便大将身死、主母别居,這位管領也依然兢兢業業地守着大将打下的江山,堅守着養育族中後人的責任。
“本來還想躲着大家悄悄地回來,沒想到還是瞞不過老師您的鼻子。”胧月夜有些孩子氣地抱怨道。
看着難得露出這副模樣的胧月夜,蟬丸笑着搖了搖頭。他們兩個一穿過犬族族地的結界,他便感應到了。扔下正在中庭演武場等着他指點劍術的犬夜叉,他孤身飛到這裡,就是為了等着多年未見的兩個學生過來。近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實在有些擔憂,好在親眼見到之後,不僅确定了他們兩個安然無恙,還發現了一點意外之喜。
眼神在二人之間流轉了一圈,蟬丸淡聲道,“先去換換衣服吧。近日上野一帶的犬族來訪,要與我們商量結盟應對人族獵殺妖族之事。你們回來得正好,晚宴就讓他們看看西國新頭領與新主母的風采吧。也免得我這個老人總是越俎代庖。”
明明說的是非常正經的事情,偏偏蟬丸一副了然的模樣,讓胧月夜十分尴尬。她偷眼瞧了瞧身邊的殺生丸,這個男人倒是淡定自若,隐約還有幾分得意似的。這個家夥……胧月夜繃着臉,一本正經地朝蟬丸施了禮,甩開殺生丸,急匆匆地奔向自己少時的居室。
久不住人的寝室,卻是一塵不染。室内的布置,還跟幾百年前一模一樣,那些她用過的器具,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顯然是有人日日用心保養的緣故。胧月夜輕輕拂過擺在牆角的刀劍,那是她随鬥牙修習武道之後,為了讓年幼的她能夠适應,由鬥牙特地尋來的東西。那位大人,完完全全地遵守了他對兄長的承諾,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女兒一般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