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的痛苦源源不斷地傳遞給胧月夜,她看着那把被摩羅施咒的牙劍,自責、憤怒的情緒再也遏制不住,運起妖力便要化形。
“胧月夜。”
一隻纖長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兩個月沒有聽到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無奈中帶着淡淡的疼惜。
“殺生丸!”
一轉頭,殺生丸那清冷俊逸的臉便映入她的眼簾。胧月夜心力一松,頓時暈了過去。
看着懷中胧月夜發白的唇色,殺生丸皺起了鋒利的眉頭,也不管那與結界劇烈摩擦的燕返劍,直接抱着她返回了西國王城之中。
王城藥室内,身着缥色直衣的管領伏地而拜,銀色的長發鋪了滿地。
“少主,是我之過。”
殺生丸抱着胧月夜一進入藥室,便見蟬丸這麼一副請罪的模樣。
“你都讓那隻送信的貓頭鷹幹了些什麼?為什麼胧月夜會精血流失?”年輕的西國頭領将愛侶輕輕放在藥室的床榻之上,然後轉身居高臨下地冷睨着這位自己本應稱老師的大妖。
“杜樹種子已經不夠了。”蟬丸的額頭抵着他貼在地面的手,看不清神色,“若要防止剩下的妖怪被感染,隻能讓胧月夜将主殺伐的紅蓮業火轉化成治愈複生之火,催生那些種子。隻是要做到這樣,一要胧月夜拯救生命時沒有一絲一毫猶豫,二要她耗費自身精血……”
話未說完,蟬丸便被一道綠色光鞭纏住脖子,拉到殺生丸跟前。這位西國頭領周身氣勢又冷又沉,那無甚情緒的金眸就像看死人一樣看着他。
良久,殺生丸放開了他。
蟬丸從近乎窒息地桎梏中解放出來,摸着脖子重重地咳嗽着。
“你畢竟還是我們的老師。”
殺生丸轉身背對他,冷聲說道,“你要記得,你還是我們的老師。”
“我記得。”蟬丸苦笑了一下,繞過殺生丸,坐到胧月夜邊上,手放在她的額頭之上,精純的治愈妖力源源不斷地向胧月夜輸送而去,“所以,我不會讓胧月夜受傷。”
這一場治療從傍晚持續到黑夜,直到蟬丸筋疲力盡,胧月夜才面色轉紅地醒了過來。
一睜眼,胧月夜便看到殺生丸坐在她身邊,俯身盯着她。四目相對時,那金眸中的情緒才松了下來。
“我沒事。”胧月夜笑了笑,握住殺生丸緊繃的手,安撫道。
直到殺生丸周身的氣息完全沉靜下來,胧月夜才轉頭看向蟬丸,“辛苦你了,蟬丸老師。”
“原本便是我的責任,抱歉,胧月夜,讓你遇上這一遭。”蟬丸歎道。
“身為西國的主人,本就該承擔起保護臣民的責任,我早已有此覺悟,老師何必自責?倒是因為我的疏忽,燕返被那惡魂附上咒法,以我之力,也無法收複它,這該如何是好?”
“爆碎牙和天生牙均不能解除那劍上的怨念。而且,我用牙刀靠近燕返的時候,感受到了一股排斥的力量,不是來自燕返。”殺生丸說道。
“不是燕返?”胧月夜頓時覺得,真相或許就在眼前。
“那力量我很熟悉,爆碎牙隻能堪堪與之抗衡,像是全盛時期的父親——”
“是天叢雲劍。”蟬丸喃喃道。
“天叢雲劍!”胧月夜不禁撐住床榻,驚聲問道,“您是說,那被鬥牙大人放在三途川邊界鎮壓冤魂,又莫名消失不見的天叢雲劍?”
“是。”蟬丸閉眼歎道,“胧月夜,我讓枭帶上杜樹種子激你救人,實在是無奈之舉。當年晴明以杜樹為中心,為西國設下結界。犬族核心之處,那治愈和淨化的力量是我族綿延不絕的根源。可是多年以前,三途川的結界因八尺鏡被阿蘇君盜去而松動,天叢雲劍的力量在三途川冤魂的沖擊下再也不受束縛,便沖破了結界四處闖禍。若非大将去世之前,将刀鞘留于我手,又交待若有一天天叢雲劍從三途川中出現,便要用刀鞘将它帶到犬族核心之地淨化,隻怕那天叢雲劍早已引起災難。”
“為何?”胧月夜與殺生丸皆是一驚。
全盛時期的鬥牙很少用天叢雲劍砍殺敵人,但每次一出手,那毀天滅地的力量都讓少年的他們印象深刻。可是後來有一天,鬥牙回到王城時,他們發現那把牙刀不見了,而鬥牙隻說,那牙刀力量太過剛猛,在與敵人的戰鬥中折斷了。若非三年前在大江山聽行舟說起那鎮壓冤魂的結界,他們或許還被蒙在鼓中。現在聽蟬丸如此說,沒想到竟還有更深一番的隐情。
“你們或許不知道,天叢雲劍并非犬大自身獠牙打造的武器,也非犬族傳承之刀,而是他青年時代在平安京附近做遊俠時,晴明贈他之物。那天叢雲劍本是上古須佐之男斬八岐大蛇而得的神器,後來卻因古神隕落,神力轉為邪氣。隻有晴明的修為才鎮得住它。他們二人當年相交,晴明與犬大将惺惺相惜,便耗費了一番力氣,将天叢雲劍鍛造成适合犬大将的武器。後來晴明去世,但大将修行已深,倒也能鎮得住那沖破了晴明桎梏的牙刀。後來卻因京都一事,将那天叢雲劍做了陣眼。那牙刀亦正亦邪,回到族地核心之後,一直在消耗杜樹的力量,才會導緻如今種子數量不夠。胧月夜,你以前從未将紅蓮之火的治愈複生之能展露,若你無法催生那些杜樹種子,那麼族地核心的結界,便也隻能在天叢雲劍的消耗之中徹底消失了。”蟬丸沉聲歎道。
“我知道摩羅的目的了。”
聽完蟬丸的解釋,胧月夜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口說道。
“蟬丸老師,事到如今,隻怕就算我能将紅蓮業火的殺伐轉化成治愈,也沒有辦法阻止族地核心的毀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