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有個博物館,”尹顧風不像是心血來潮,連怎麼過去都安排好了,夏言川雖然聽到去博物館有些意味索然,但是去的人隻有他跟尹顧風兩個人,四舍五入不就是約會嘛。
自從尹顧風開始懷疑自己的心意,他就在夏言川不知道的情況下暗處注意着夏言川的一言一行,越看越覺得自己瘋了。
他破天荒用手機搜索自己的反常,跳出來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在證實這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可是他從來沒有喜歡上一個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不好受。
可是他後來想明白了,喜歡這種東西,似乎并不需要誰來認可。
世界上的事,感情是最難操控的。
況且夏言川這個人真的讓他遠離不了,他曾經試過跟夏言川拉開距離,但被夏言川又拉回了人間,他現在或許是瘋了,但是瘋了就瘋了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等宋阿姨聊天回來,病房裡兩個人早已沒了蹤迹,病号服被整整齊齊的疊放在床上,茶幾上放着一個洗得幹幹淨淨的空水杯。
正值工作日,博物館還不至于人滿為患,但是東高的博物館展品非常齊全,且絕大部分極為珍貴景美,所以來往的遊客絡繹不絕。
兩個人剛好預約上時間,剛下出租,夏言川就拉開車門扶着尹顧風下車,等尹顧風杵好拐杖,夏言川站在路邊突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尹顧風疑惑。
夏言川清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還以為隻有我才會幹這些事,沒想到你也不喜歡守規矩。”
尹顧風情緒不外露,但是他此刻比平時放松了很多,跟剛來東河時天差地别。
如果說那個時候的尹顧風獨來獨往,學校書店家裡三點一線,規矩的像秒表一樣,循環往複沒有興緻。
那現在的尹顧風就是秒表上的碎片,他掙紮着從禁锢裡破土而出,有了一絲人氣。
“還看不看。”尹顧風沒有多說,夏言川跟在尹顧風後面數着尹顧風的步子。
“一步兩步三步……”夏言川贊歎,“你可真厲害。”
這一聲突如其來,尹顧風停下腳步,一言難盡,“你好幼稚。”
“怎麼啦,我誇你你還不樂意。”夏言川走到尹顧風身邊,兩人站在一棵大樹下,頭頂的柳枝低垂而下,夏言川伸手就能握住。
不止他一個人,行走的路人一擡手都能抓住一根枝條,但顯然他們素質沒有夏言川好,有很多細小的藤蔓都被扯落在地,丢在了路邊。
夏言川輕柔的撫摸着樹枝,憐惜把地上的樹枝都抱在手裡。
人行道往下是一條江河,隔着草坪用欄杆圍住,旁邊還寫着一個告示,标注水深禁止遊泳。
尹顧風不好彎腰,但是他學着夏言川的動作左腿穩當當的彎下一步,把一根柳葉都薅突的枝條撿了起來。
折斷處還白淨冒着汁水,一看就知道是剛折斷的,還帶着生氣。
夏言川撿得盡興,沒一會手裡拿着一大把,他回頭看到尹顧風也在彎腰撿枝條,跑過來把他扶穩。
“你小心一點,摔到怎麼辦。”夏言川上下打量着尹顧風的狀況,事無巨細。
尹顧風道:“撿柳枝。”
他手裡已經有了好幾根,對比夏言川手上的并不算多。
“怎麼處理。”尹顧風問。
兩個人隻管撿哪裡想得到撿完幹什麼,夏言川一拍腦門,“火化?”
尹顧風:“……”原來你撿它們是為了當柴燒嗎。
尹顧風感受着手裡柳枝的冰涼,擡眼看到鋪天蓋地的絲縧,嘴裡不由念道:“種了吧。”
“什麼?”夏言川沒聽清。
尹顧風指了指旁邊的綠蔭,他們兩個人沿着草坪找到一塊空地,然後一根一根把手裡的枝丫插在地上。
“這能行嗎?”夏言川有些懷疑。
“無心插柳柳成蔭。”尹顧風道,“應該不無道理。”
夏言川道:“可我們是在很認真栽它們。”
尹顧風這一下也不敢确定了,他插着枝丫的動作停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夏言川樂了,“你真好逗,反正我們給它們提供機會了,剩下的就看它們自己的。”
“生存還是死亡。”夏言川對着插在地上十幾根柳枝念道,“全憑自己。”
河面清風徐來,魚鱗光斑細閃微爍,他順着河道蜿蜒看去,岸邊一棵棵挺拔的柳樹在風中搖曳。
光影順着枝條拍打在兩人身上了,夏言川站起身對着剛種下的樹苗合掌作揖。
尹顧風:“你做什麼?”
夏言川大言不慚,“我求求他們活下來啊。”
“你不是說活不活看它們自己嗎?”剛剛吐出的話還沒兩分鐘,夏言川立馬又變了挂。
“這不是既要科學也要神學嗎,萬一它們被我的一片赤忱感動了,不小心都活下來了,那不就賺了。”眼見夏言川說的認真,尹顧風也不好說别的。
尹顧風心想要是這招有效,自己都能成功開上蔬菜種植基地了。
“好了,它們說聽到了。”尹顧風拉着夏言川離開,“再不去博物館就失約了。”
“你怎麼知道,”夏言川神秘莫測,“難不成…你”
尹顧風道:“我什麼。”
夏言川哈哈大笑,“你騙我呗。”
夏言川朝前跑去,半點看不出有傷在身,他回頭朝尹顧風招手,“走啊。”
尹顧風腳步輕快,眼裡隻有一人的身影。
他好像對眼前這個人,真的喜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