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市精神病醫院。
“把樹枝放下!”
男孩被護工的聲音吓到,剛剛碰到樹枝的手縮回胸前,透亮的眼眸小鹿似的閃爍着無措的光。
“劍……”他小聲呢喃。
護工彎腰拾起樹枝,尖銳的樹梢在地上拖出道歪歪扭扭的溝。
樹枝很普通,但在這裡卻能成為捅破皮膚攪碎内髒的利器。
看到自己精挑細選的樹枝被丢進帶鎖的垃圾桶,男孩突然跳起來邊哭邊用力拉扯護工的衣角。
“我的……”
“手放下!”護工喝止道。
“我的我的……是我的!”
男孩執拗地重複着。
“把手放下!”
“還給我!還給我——”
男孩嗓音越來越尖,尖叫聲裡夾雜着衣服被撕裂的刺啦聲。護工忍不住皺起眉,耳膜在男孩失控的尖叫聲下一抽一抽地脹痛着。
“小然!楚醫生來了!”
沒頭沒尾的話像句魔咒,男孩仿佛被燙到似的收回手,像隻小松鼠般探頭探腦地朝門口張望。
“楚醫生呢?”
男孩聲音軟糯。
護工看了眼手表沒吭聲。
“楚醫生來了。”男孩模仿護工的語調有闆有眼地重複着。
“楚醫生呢?”
護工下意識退開半步。
“楚醫生呢!”
“怎麼了?”青年低緩清淺的嗓音打斷了越來越壓抑的僵持。
護工聞聲一愣。
男孩先她一步反應過來,雙眼亮晶晶地跑向青年,歪歪扭扭的笨拙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一雙膚色冷白的手在他上身前傾的瞬間恰到好處地出現在男孩眼前,那是種矜貴卻也病态的蒼白,在午後刺目的陽光下挑不出絲毫瑕疵。
“小然,中午好。”
男孩握住那雙手。
面前的青年長着一雙比琥珀色略深兩分的眼睛,總會讓人聯想到微微凝固後甜香四溢的焦糖。
青年看向他,盈滿眼底的溫柔比頭頂的陽光還要暖上幾分。
隻這樣一雙眼睛,就驅散了青年身上所有若即若離的冷意。
“眠眠哥哥!”
楚眠笑了笑沒有應聲。
“怎麼站在院子裡?”
“在等你呀!”
男孩的回答坦率又直白。
他快速瞥了眼護工,踮起腳尖偷偷摸摸地湊到楚眠的耳邊。
“眠眠哥哥。”
楚眠配合地低下頭。
“我找到寶劍了!”
聽得出來男孩努力想要把聲音壓到最低,尾音卻像因為雀躍而忍不住翹起的尾巴似的高高挑起。
“馬上就能殺死惡龍了!”
“太好了。”楚眠彎起眉眼。
青年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仿佛帶給男孩莫大的肯定,他用力挺起自己瘦弱到都有些硌手的胸膛。
“再也不用怕惡龍啦!”
他稚氣滿滿的口吻裡帶着在成年人看來好笑又天真的自信。
說完,他又有點洩氣。
“可是寶劍被藏起來了。”
“被藏起來了?”楚眠皺起眉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與擔心。
男孩偷瞄一眼護工,高高鼓起臉頰像隻被搶走松果的倉鼠。
“被壞巫婆鎖進寶箱裡啦!”
“是那個寶箱嗎?”楚眠聞言擡起手指向護工身後的垃圾桶。
“嗯嗯!我都打不開!”
男孩沮喪地垂下眼。
護工張了張嘴,像是不願意被青年誤會似的趕忙想要解釋。
“楚醫生!我……”
“那怎麼辦呢?”楚眠不急不緩的語調打斷了她沒說完的話。
他安靜地看着男孩。
過了許久,就在護工都快要失去耐心時聽到了男孩的回答。
“我能打開的!”
他再次挺起胸膛,“一定能!”
楚眠眼底浮起層笑意。
“嗯,一定能。”
他微笑着低聲道:“因為小然是注定會親手殺死惡龍的騎士。”
男孩臉頰微紅。
“眠眠哥哥會等我嗎?”
“會的。”
“嗯!”
男孩嘴角高高翹起,連同雀躍的嗓音一起彎成喜悅的弧度。
最喜歡——
最喜歡眠眠哥哥了。
***
午後晴空萬裡,四四方方的院落被密不透風的高牆團團圍住。
穿着藍白色條紋病号服的男男女女以楚眠為中心,像被看不見的磁場牽引般緩緩聚攏越靠越近。
男孩單腳踩在石凳上,興奮地描繪着他的屠龍偉業。若不是男孩披着副三十歲出頭的皮囊,眼前故事會般的畫面甚至稱得上美好。
護工看得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