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為他遮風擋雨,又想成為将他狠狠打落在塵埃裡的風雨。
顧衍臉色沉了兩分。
秦雨神色平常,像是已經看慣眼前的畫面和楚眠身上的傷。她動作熟練地解開紗布,見剛剛結痂的傷口有些崩裂後微微皺起眉。
“以後不要傷到手腕。”
位置明顯,愈合得也慢。
青年應了聲表示記下了。
擦到腰後時,秦雨捏着酒精棉的指尖不易察覺地微微蜷起。
脊柱溝的末端——
由黑色古老拉丁字母構成的刺青比掌心略大些,形同徽章的圖案覆蓋在微微凸起的尾椎骨上,像是為脊骨畫上句号,也像是烙印般宣告着這具漂亮軀體的歸屬權。
相似的紋身分别刺在她和妹妹秦晴的左右胸前,但細節上遠遠沒有楚眠身上的來得繁瑣複雜。線條清晰細膩的拉丁字母以近乎華麗的方式組合在一起,最終化零為整融彙成仿若神秘圖騰般的印記。
秦雨阖上眼掩去情緒。
她直起身,“好了。”
“謝謝。”
楚眠拿起襯衫,單薄的布料遮蓋住了身上層層疊疊的淤痕。
換藥的幾分鐘,秦晴差不多将卷宗裡的内容看得七七八八。
“貢安平派你去套話?”
見他點頭,她撇了撇唇。
“切,又是這種髒活兒。”
楚眠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合起卷宗。
“好叭,要查什麼?”
“經曆習慣、興趣喜好。”
“知道啦,不過——”
秦晴聲音一頓。
“就你這一身的傷恐怕徐嫱見到隻想替你打電話報警,要不要我這次給你搞個可憐點兒的身份?”
“怎麼可憐? ”
“自幼被父親家暴又被親生母親殘忍抛棄的小白菜怎麼樣?”
四周空氣突然一滞。
顧衍神色冰冷,凝固在眼底的暗色沉到幾乎有了實質的重量。
“秦晴,閉嘴。”
“怎麼了?不可憐嗎?”
顧衍沉着臉站起身。
“确實很可憐。”楚眠清淺的嗓音打斷了屋内無形的壓抑。
見楚眠神色如常,想暗搓搓地搞點事情來為即将熬夜加班的自己找平衡的秦晴頓時覺得沒意思。
她偷瞄一眼顧衍。
“死弟控,這麼兇。”
顧衍臉一沉,秦晴就很不争氣地縮起腦袋躲到姐姐身後。
“好啦,我去查資料~”
熬夜算什麼?
信息技術的世界沒有黑夜!
秦晴回屋後,向來和妹妹同進同出的秦雨也跟着回了卧室。客廳隻剩下他們兩人,楚眠娴熟地安撫起自家炮仗成精的竹馬哥哥。
“跟秦晴有什麼好氣的?”
“她隻是……”
楚眠斟酌着用詞。
顧衍冷聲道:“欠收拾。”
楚眠:“……”
我是說不想加班。
“你打算怎麼接近徐嫱?”
“循序漸進?”楚眠聞言很不合時宜地抛出了個諧音梗。
顧衍額角青筋一跳。
“說人話!”
“高歌猛進?”
顧衍轉身回屋,楚眠好笑地看他把實木房門甩得哐哐作響。
“阿衍,不聊了嗎?”
“滾。”
“阿衍晚安。”
回答他的是“喀嚓”落鎖聲。
***
窗外天光将亮。
秦晴像身體被掏空似的腳步飄飄晃晃地走下樓梯,擡頭就見楚眠正坐在飄窗邊悠閑地喝咖啡。
秦晴:“……”
啊,果然很不爽。
她資料一扔氣呼呼搶過咖啡。
楚眠愣了下後趕忙伸手。
“先别喝——”
“嘔——!”
秦晴感覺腦袋裡的瞌睡蟲被這口齁到糊嗓子的咖啡膩死了。她被燙到似的吐出舌頭,抽出紙巾用力擦掉僞裝成咖啡的濃縮糖漿。
“你加了多少糖?!”
“……”
不是很想回答。
楚眠難得有點心虛,看了眼顧衍房門的方向後趕忙轉開話題。
“查好了嗎?”
“喏。”秦晴擡擡下巴。
“自己不會看呀。”
文件分三份,除了徐嫱徐慕的資料外就是楚眠這次的新身份。
她從兜裡掏出個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裡放着一枚形同紐扣但隻有紅豆大小的監聽器。
監聽器由刑偵一隊提供,防凍防水還能耐高溫,最重要的是幾乎無法被任何金屬探測儀檢測到。
秦晴拿出特制膠水用鑷子把監聽器沾在楚眠的耳垂後,一眼掃過去像是顆自然又不起眼的紅痣。
她收起鑷子。
“完美~!”
楚眠擡手拂過耳後。
比蟬翼厚不了多少的監聽器緊緊貼在皮膚上,沒有特定的溶膠劑即便長時間浸泡也不會脫落。
“那就兩周後見。”
“去叭去叭。”
秦晴打着哈氣揮揮小手。
“我不在别惹阿衍生氣。”
“知道啦~”
“另外買串糖葫蘆,下周六送到京華市精神病醫院交給方媛。”
“知道知道~”
秦晴順口應下,等反應過來就見楚眠已經推開門走出咨詢所。
“跑腿是另外的價格!”
楚眠利落地帶上門。
門外,整個上午都不見人影的顧衍雙手環胸斜靠在越野車邊。
顧衍擡起眼皮。
“上車。 ”
“……”
自家竹馬好傲嬌哦。
越野車停在一隊門口。
正式接近徐嫱前,新身份還需要官方配合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車内。
楚眠摘下戒指遞給顧衍。
“這次的安全詞——”
他壓低聲音說了四個字。
“記得叫醒我。”
青年彎起眉眼。
“阿衍,兩周後見。”
顧衍隔着車窗,沉默地看着楚眠的背影被低矮的辦公樓吞沒。
兩周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