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市局門口。
身材魁梧到能給格鬥遊戲當建模的男人靠在車邊,兩米的身高和虬結的肌肉讓路人紛紛側目。
指間徐徐上升的煙霧模糊了顧衍的上半張臉,輪廓硬朗的下颚骨在脖頸上打出三角形的陰影。
楚眠剛走出警局,顧衍就心有所感似的掐滅還剩大半的煙。
他緩緩站直,隐隐作響的關節讓散漫的動作也充滿壓迫感。
“你可真夠閑的。”
“閑?”青年眨眨眼。
“橫穿半個城來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楚眠滿臉無辜地抻開兩邊都墜着金穗的錦旗。
“我是來領錦旗的。”
絨布上八個燙金大字。
左書熱心市民。
右寫舉證有功。
顧衍:“……”
過往行人停下腳,駐足看向正能量滿滿又顔色喜慶的錦旗。他頂着路人們好奇的目光,黑着臉伸手撈過青年一把塞進副駕駛座。
楚眠收起錦旗,很有耐心地把墜在兩邊的麥穗也梳理整齊。
顧衍見狀一臉無語。
好紅,晃眼。
他側過頭道:“有個叫王正武的現在正在京華市監獄裡服刑。”
青年終于舍得放下錦旗。
“什麼罪名?”
“他在酒吧上班的女友被幾個富二代下藥後強姦了,他調查清楚後把他們全給閹了被判處無期。”
“那就拜托他照顧好肖榮。”
“行,他要八萬。”
“十萬吧。”楚眠道。
肖榮用十萬塊錢讓肖然哪怕在醫院也毫無隐絲可言,不妨也讓他嘗嘗十萬塊在監獄裡的價值。
顧衍:你真會砍價。
“就他一個嗎?”
“還有個下面長菜花的。”
“菜花?”楚眠好奇道。
“你查下就知道了。”顧衍有點惡趣味地示意他到網上搜索。
在某些方面空白到近乎有些單純的青年聽話地打開手機。
兩分鐘後——
楚眠面無表情地扔掉手機。
這手機髒了,不能要了。
他偷偷掃了眼顧衍。
“阿衍,你……”
“我咋了?”
“你沒事吧?”
顧衍不明所以,直到瞥見青年動作狐疑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我有個屁的事!”
“檢查了嗎?”
“楚、眠!”
楚眠默默岔開話題:“那就找機會讓菜花兄也和肖榮認識一下。”
顧衍冷着臉應下。
說話的功夫,越野車穿過市區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咨詢所。
進門後,楚眠歪着腦袋若有所思地望向玄關空蕩蕩的牆壁。
“阿衍。”
“又幹嘛?”顧衍沒好氣道。
“把錦旗挂這怎麼樣?”
“不怎麼樣!”
“那挂到客廳裡?”
“滾!”
想象黑白會配色的屋内突然多出面豔紅的錦旗,即便是被吐槽直男審美的顧衍都覺得沒眼看。
青年失落地垂下眼。
“不能挂嗎?”
“不能。”
“這可是我第一面錦旗。”
“……”
哪怕錦旗上面寫的是華佗在世外加妙手回春,顧衍看在這裡是心理咨詢所的份上都咬牙忍了。
舉證有功——
腦子不進幾噸水,都不可能想到在心理咨詢所裡挂這玩意。
把保密原則當空氣嗎?
“阿衍?”
“滾。”
“好吧。”青年抿着唇委屈巴巴地把剛展開的錦旗重新卷好。
顧衍腳步一頓。
他繃緊嘴角,“給我。”
楚眠把錦旗藏到身後。
顧衍滿臉不耐煩地直接繞到他身後拿走錦旗,動作看似強橫卻在碰到錦旗時小心地收斂力道。
“阿衍?”
“滾去睡你的覺!”
今日“滾”字有點超标。
完全沒有睡意的青年很識時務地乖乖回到房間,體貼地給傲嬌的竹馬留足和錦旗獨處的空間。
顧衍和錦旗大眼瞪小眼,這是青年的第一面錦旗,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他拿回家的第一份獎狀。
楚眠得過很多獎,但在楚父眼裡沒有一個配被拿回家炫耀。
月色當空。
房間内夜光通明。
顧衍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忽略挂在正對着床的牆上的錦旗。
好紅,晃眼。
***
轉眼就到了周六,距離肖然被警察帶走已過去了整整一周。
晨光清亮。
印有京華市精神病院标志的救護車沖破濕潤的霧氣,載着楚眠穿過市區開進了市郊的看守所。等救護車載着肖然出來時,金紅的辰光如同濃墨般沖淡了層層陰霾。
肖然靠在車窗旁,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光望向橘紅色的朝陽。
是冬日裡少有的響晴。
“眠眠哥哥。”
“嗯?”
“天亮了。”
“嗯。”
“真的好漂亮啊。”
楚眠搖下車窗,耀眼的陽光仿佛流水般淌進了逼仄的車内。清晨的微風顫動了陽光,在肖然有些蒼白的臉上映下流波般的倒影。
他探出腦袋,像離了水的魚兒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空氣涼得他肺疼。
但格外鮮活,仿佛渾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在冷風裡伸着懶腰。他擡起胳膊伸出窗外,微微蜷起的手像是想要盛起一縷看不見的風。
他合起掌心扭頭看向楚眠。
陽光像被碾碎的細沙均勻地鋪灑在青年身側,在白色襯衫的衣角留下抹溫暖又漂亮的橙黃色。
肖然低下頭孩子氣地将蜷起的手掌貼在臉邊,想要讓那縷困在掌心裡的涼風帶走臉上的熱意。
他伸手探出窗外,将自由還給這縷被他禁锢在掌心裡的風。
“眠眠哥哥。”
“嗯?”
“眠眠哥哥。”
“嗯?”
肖然呼吸般一遍遍低喃,在聽到回應時滿足地眯起眼。他側過身用溫熱的額頭抵住楚眠肩膀。
青年身上淡淡的松木味道總是讓人忍不住靠得近些再近些。肖然小貓似的拱在他肩側,像隻快要被凍僵的小動物終于找到熱源。
我的騎士好厲害。
他埋着腦袋笑眯了眼。
他會翻過高山打敗惡龍。
他會找到我——
帶走我。
“眠眠哥哥。”
“嗯?”
“我的騎士好厲害。”
“嗯。”
“他為什麼能這麼厲害呢?”
楚眠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因為他從王子身上學到了很多。”
肖然眼睫一顫,抓住青年襯衫衣角的手一點點攥緊又松開。
他的騎士真的好厲害。
一路無話,隻有他時不時無意義的呼喚和青年耐心的回應。
方媛在譚衛華和醫生的陪同下等在醫院門口,遠遠看見救護車從小小的黑點變成大大的圓圈。
車門打開,她眼前一亮。
“眠眠!”
“媛媛早上好。”
她歡快地迎上前,和楚眠一同下車的身影讓方媛身形一頓。
楚眠沒有動作,站在一旁安靜地看着女孩忸怩地停下腳步。主治醫生給他遞去眼神,青年也像沒看到般由着女孩在原地畫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