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他找我?什麼事啊?”
一聽他這語氣,鄢甯就知道,自己該回避了,兩人說的應該不是請客吃飯這種閑事,看來何為又得出門了。
“喂!老王,我洗澡呢,剛剛你打我電話了?”
“哦,是。”
電話那頭的王玉,還有些吞吞吐吐的呢。
“怎麼了,跟我還不能說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要我幫忙?直接說啊!還磨叽什麼呢?”
“那行吧,你能不能來一趟局裡,我這個有個不同尋常的案子,希望你能來幫幫忙。”
“好,我半小時以後到,到了細說。”
挂斷電話,看了一眼床那邊的鄢甯,何為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說好了三天假的,沒想到這麼快就休完了。
“沒事,走吧,晚上我去接你。放心——”怕他不敢,鄢甯還緊接着解釋起來,“不會讓我舅舅看見的!他老眼昏花了,輕易是看不見的。”
“可别當他面兒說啊!我走了,你開車慢點。”
何為家離警局更近,所以鄢甯要開更久的車回東林大學。以前鄢甯剛上大學的時候,他爸爸就給他買了車,那時候帶着還是個高中生的何為到處走,到處逛,即便是再平常的風景,他也總是要哇哇地亂叫,感覺一切都很新奇的樣子。
現在鄢甯跟他在不同的方向上班了,但每次到之前他們去過的地方的時候,鄢甯也總是能想起來,之前多少年,在這裡發生的種種。
即便是他不在車裡,鄢甯好像也能感覺到,那個話痨在跟自己說話一樣。
“我知道,你陪着我呢。”
“下次多找兩個我陪着你,走了啊!”
何為僅剩的這點真情、溫柔,鄢甯最後的那點信任、耐心,全都澆築在彼此之間難舍難分的十五年時間裡了。
認識他之前,鄢甯還有過一些露水姻緣,不過都不長久,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忍耐他這個“莽夫”這麼多年,對他還像個孩子一樣,有求必應。
或許正是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還有他時不時地給自己帶來的小驚喜吧,一直挺有意思的。
隻不過有一點,就是何為一直不想讓外人知道了他倆的關系,尤其是他的那些同事。但他的生活裡,除了他那些同事,就隻剩下一些犯罪嫌疑人了。也就是說,他倆的關系,誰都不能透露。
“我爸媽又不能活吃了你!”
每次一個人吐槽完他之後,鄢甯還會自己給他找個理由,但大多時候,他都會用同樣一個理由來安慰自己,那就是何為他爸爸的事。
鄢甯知道,那是他心裡的一個疙瘩,最近這段時間,他又頻繁提起,估計是他的忌日又快到了,又或許是工作的時候,又遇到了什麼變态殺手吧。
那些太好的,太差的東西,都能勾起何為關于往昔的回憶。所以除了對他好之外,鄢甯也會憋着自己的脾氣一股腦全都發洩到他身上去。反正他賤嗖嗖的,就喜歡有人給他一顆甜棗,然後再打他一頓的這種感覺。
雖然不知道他父母當時為什麼離婚,因為在何爸爸的祭禮上,鄢甯是曾經見過那位美麗優雅的女士的,她哭的很傷心,像是哭透了一樣。
或許這也是何為百思不得其解,又一直想要找尋的真想吧。他思念自己的母親,自己唯一的親人,而且在那個他最難熬過的時候,即便她并沒有陪在他的身邊,何為也依舊念着她,想着她。
那時候鄢甯就知道,他會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驅車離開,何為沒有多想,直奔局裡,因為王玉基本上還沒什麼事找過自己幫忙,要是遇到那種綁架被撕票的案子,他現在應該在法醫實驗室才對,不會給自己打電話。
“老王,出什麼事了?火急火燎的,我還在家吃飯呢。”
“也不是出事了,我也想認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但我還是覺得這個案子不對勁。”
“什麼案子?”
警局外邊,王玉已經早早地就在等着他了,人一來,他就立馬拽着他去了樓上會議室。
“一個綁架案。”
“怎麼,綁架了不止一個?有人被撕票了?”
這種情況下,王玉之前倒是找過他幫忙查案的。
“隻有一個!”
說着,王玉就拿出了他從報案人那裡拿到的資料。
“袁培生,住江山别墅啊?有錢人呐,不會是在家裡被綁票的吧?”
王玉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但卻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那這就——太奇怪了吧?江山别墅那邊,已經好多年沒有人被直接綁架帶走了呀。再說了,一般人家裡都有保姆保镖的,誰敢直接進家門去搶孩子啊?誰報的案?有線索嗎?”
“孩子父母,他們家就他們一家四口,沒有别的人了。”
何為再次拿起資料,王玉也沒有跟他明說,他懷疑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所以他也就隻能自己先看看了。
“一家四口,父母,姐弟,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十四歲的孩子,應該還是有一定的自我保護和逃跑能力的吧?就這樣被人在家抓了。”
緊接着,他又在資料後面,發現了一份袁立三的資料。
“袁大頭?你為什麼還查了他?難不成——你是覺得這是——自導自演?”
王玉這才終于點了點頭,一些艱難地承認了這個他并不想去猜想的畫面。
“不是,都住江山别墅了,還能賣女兒?這什麼人呐!”
何為也跟着氣憤不已,這時候倒是換成王玉來安慰他了,弄得跟他才是當事人一樣。
“我最開始接到這個案子的時候,我也以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綁架案,二十四小時之内,是最佳的破案時機。但是——”王玉強調道,“他們家裡人報案的時候,已經距離事發過去快一天了。”
“不着急?”
何為也察覺出了這裡頭的貓膩,逐漸認同起王玉的推測。
“不着急呀,甚至還聯系了電視台。”
何為擰緊了眉頭,也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這種看着就像是在拖延時間,或者是激怒兇手的行為,無異于是在不斷增加他們的女兒被殺害的風險呀!
“有回放嗎?我看看。”
王玉錄下了那段他覺得極其不對勁的電視轉播錄像,自己一個人就在這裡看了許久,還是沒想出絲毫頭緒來,所以就隻能給何為打電話了。
畫面裡,失蹤女孩的父母緊緊相擁,掩面哭泣,咋一看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地方。旁邊還站着一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她的弟弟了。
兩位家長一直在不停地懇求綁匪,放過他們的孩子,他們願意花錢贖人,花多少錢都可以!
“你覺得——這是在做戲?咱們就是那個幫他們演戲的觀衆?”
關掉錄像帶,何為有些嘲諷似的說道,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們也會被人玩弄似的帶着走。
“我走訪過周圍幾戶有人住的鄰居,他們都表示,那家人很奇怪。女主人是全職太太,男主人據說是個會計師,經常到處跑。那兩個孩子,在同一所中學上學,不過最近那個男孩因為什麼原因,在家待着沒有出去了。”
“還有一點——”何為補充道,“出事的時候,男主人應該不在家吧?”
“對,确實是不在,他說他那時候還在回家的飛機上,下飛機之後,才開機收到了自己老婆發來的短信,說是女兒失蹤了。”
何為聽着王玉的描述,不禁更加懷疑起來,眉頭也皺得更緊了些。
“一家人,一個全職太太,一個掙錢養家,現在孩子在媽媽手裡丢了,他們竟然還能其樂融融地相擁在一起,還哭到一塊兒去了?”
何為再次打開錄像帶,調回到了采訪剛剛開始的那一段,指着那兩個人的臉,有些不屑地再次補充道:“王隊,照我辦這麼多年的刑事案件的經驗來看,這不是一起綁架案,而是一起謀殺案!”
“殺?殺誰?那個女孩已經死了?”
“你看,弟弟站在一旁,還在罵罵咧咧的,嘴裡在說什麼,對吧?”
何為邊指着給他介紹,王玉也一邊在心裡會想,之前自己看的時候,覺得不對勁的,到底是什麼,原來就是這個!
一家人分開之後,女孩不見了蹤影,母親不僅沒有得到更加強勢一些的父親的責怪,反而還相擁在了一起,像是在相互慰藉,互相保護一樣。
“何為,你不會是想說——是這個弟弟殺了他姐姐吧?”
何為沒有回答,片刻的震驚之後,王玉還是掏出了手機,給監視袁萊家的人打去了電話,讓他們跟着,看看袁萊或者是他老婆楊光最近去了什麼地方。
“我倒是覺得,最近他們不會去抛屍地點的。”
王玉還有些沒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呢,何為就又添補上了一句。
“為什麼?”
“因為才剛剛死,現在這種天氣,兩三天還到不了腐敗的時候,不會輕易讓人發現的,再過兩天就說不定了。”
王玉也隻能長歎一口氣,無奈地癱坐在了椅子上,有些難受地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
“為人父母,怎麼能做這種事呢?都是自己的孩子,包庇了這一個,就會滋生下一個的犯罪基因的。”
“你說的沒錯,确實是這樣,那個小女孩的死,應該不是意外。”
還在翻看錄像的何為,已經将畫面放大了,定格在了那個小男孩的身上。
“不是意外?難道是——蓄意謀殺?”
“這個男孩——有點意思,下次去的時候,想辦法采集一下他的DNA,老王啊,拿到他的DNA,估計你就全明白了。”
拍着他的肩,何為将手裡的遙控器遞還給了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又不得不安慰安慰他的感覺。
王玉這些年碰見的大多數案子,死亡和生還都有着明顯的界限,被綁架的人死,綁架的人活。但想現在這樣的案子,何為見了也很是揪心,他也希望事情不是自己預料之中的這樣,他也甯願希望,那個女孩是被綁架了,現在仍然有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