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一陣門鈴聲響起,前來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壯漢。看到他的第一眼,何為就覺得,他是有這個實力,一刀撂倒羅自立的。
“何隊,這就是畢成福,他的兒子在半年前,因為玩具中毒案件不幸身亡了。”
蔣方義見他沒什麼反應,眼神也還有些渙散,就湊到了何為的耳邊,跟他介紹起了這個人。
“這個案子當時是經偵辦的吧?”
他問完,蔣方義還沒來得及答話呢,裡頭那個醉漢就開始不樂意起來了:“幹什麼的你們!”
邊說他還邊揮舞着酒瓶,在他倆跟前晃悠。
“你好,警察。”
何為剛想掏出證件,沒想到這個畢成福竟然直接就破口大罵起來:“滾滾滾!我們家不歡迎警察!”
說着,就從大鐵欄杆裡,伸出手來,要趕他們走。
“哎!你這人,什麼态度!”
蔣方義還是沒憋住,本來想着上門之後,不管人家罵什麼,他都忍着當沒聽見就是了,可他剛剛竟然還推了何隊一把,那自己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呢!
“好了好了,别沖動!”先安撫好他,何為緊接着又跟怒氣沖天的畢成福解釋起來,“畢先生,我們來,是為了羅自立被殺一案,想找您問問情況的。”
伸着一隻手,卡着他即将要關上的門,何為愣是把腦袋湊到門縫裡,跟他說完了這幾句話。
“什麼?哈哈哈哈哈哈!”
一聽說是畢成福死了,他那還滿嘴酒氣的嘴巴就張得老大,使勁笑了起來,弄得卡在門縫中的何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陣猛烈的酒瓶砸向家具的聲響,“砰嚓”一聲,震得人耳朵都受不了。
開門迎了他們進去,畢成福一把就拽住了何為的手,拼命地瞪大了眼,激動地問他:“真死了?”
“是。”
不知所措的何為,隻能先回應着他,然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給蔣方義使了個眼神。
他也很快接收到了何為的信号,這是叫他随機而動的意思,看來何為是懷疑這件屋裡,能找到什麼線索。
“畢先生,您——您的兒子,半年前,在那起中毒事件中不幸離世了,我們來,其實是想問問,您知道關于羅自立行蹤的線索嗎?”
何為略帶些質問的語氣讓他很不爽,直接就趁着酒勁兒迎面跟他對了上來。
“什麼意思?懷疑我?我讓你進門,不是讓你進來質問我的!我是誰?我是受害者家屬!我兒子沒了,老婆跑了,因為他,我的好日子全沒了!現在警察倒是知道上門了哈,還說我是兇手?你們給我滾!滾出去!”
那後邊還有一堆酒瓶子的碎渣呢,畢成福也絲毫不客氣地推趕着他們往門口的方向走,何為見狀,幹脆直接順勢倒下,一手紮進了地上的碎玻璃裡。
他知道,畢成福酒勁兒還沒過去呢,現在正是趁機渾水摸魚,在他家裡搜索一番的好時機。
蔣方義見狀,趕緊扶起他,卻不成想,何為竟然還跟個沒事人一樣,給自己遞來了“就是現在”的眼神。
“你怎麼回事!”蔣方義當然能心領神會了,當即就質問起了畢成福來,“怎麼還傷人呢!我們走就是了,還襲警啊!”
“你···你···你可别訛我啊!”
“訛你?你看看!全是血!”
沒想到何為栽下去那一下還挺深的,血直往外冒。
“那那那···那趕緊去洗手間處理一下吧!”
畢成福當然是慌了,畢竟剛剛自己還占理,現在情況可就不太一樣了。
“何隊,咱們用不着這樣吧?”
“獨居,男性,有作案動機,作案之後還很善于僞裝,種種現象都表明,這個畢成福是個狠辣的兇手,要不就是——他是真的意志消沉,咱們現在看見的,就是他。”
兩人擠在衛生間的狹小空間裡,差點讓不開身來。
“你去找藥!”
何為言語還有眼神之間的暗示,都不免讓蔣方義緊張起來,自己還是頭一回在别人家裡幹這種事呢,心理素質這塊兒,還是有些不過關。
來回在洗手間附近翻找了好幾趟,蔣方義正準備趁着畢成福不注意的時候,鑽進他的卧室裡查看查看情況呢,沒想到他就出現在了走廊那頭。
“警官,何警官的傷怎麼樣了?”
蔣方義的心,本就噗通噗通地跳,再加上被人這麼一吓,差點就沒兜住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哦,他還在沖洗傷口呢,你們家藥呢?沒有嗎?”
壓制住内心的不安,蔣方義有些木讷地轉過身來,極力地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鎮定一些。
不過幸好這個畢成福喝多了酒,眼神應該不怎麼好,所以也就沒多問蔣方義些什麼。
“藥?藥在客廳。”
“那趕緊去拿啊!”
支走了他,蔣方義這才有機會鑽進洗手間,跟何為彙報情況。
“何隊,沒什麼異常的,要不你拖住他,我去卧室看看?”
“别去了,他們家還有一個儲藏室,應該在單元樓的下面,咱們待會下去的時候看看那裡。”
“你怎麼知道?”
蔣方義一臉狐疑,自己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線索呢,你在屋裡待着還看出問題來了?
“一個整天喝得酩酊大醉的單身漢,家裡卻沒有什麼雜物堆積,門口也很幹淨,再加上他們家這是老小區,而且還是在假二樓,這就說明,下面那個矮一樓,是他們家的儲藏間。如果這個畢成福真的是兇手的話,那他應該會選擇在那裡面,準備自己行兇需要的東西。”
“那你這——”
他指了指何為捂住的傷口,不免心疼起來。
“小事,看着吓人而已,跟阙老科,我還是學過兩招的。走吧,出去看看他,找藥找得怎麼樣了。”
畢成福哪裡是出去找什麼藥的,他一到客廳,就直接悶頭大睡了起來,除了震天響的呼噜聲,根本沒有一點别的動靜。
“何隊,這是——睡着了?”
“酒精作用,他們家有醒酒藥嗎,給他灌點下去,看他這樣兒,再喝點的話,直接就酒精中毒了。”
估計是這大半年都在家整天酗酒,連門也不怎麼出,畢成福整個人不僅是重,還渾身難聞得很。以至于他倆翻動畢成福的時候,都被熏了個眼淚橫流。
“嚯!哎呀!”
蔣方義這個講究人,更是被熏得連話都說不全了。
“走吧,一個酒鬼嘴裡是問不出什麼真相的,去樓下看看。”
最後掃了一眼畢成福,何為也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他不是兇手。
他要是真兇的話,隻會裝作整天大醉不醒的樣子,但他整個人還是會魁梧有力的。眼前這個畢成福,隻有身上堆積起來的,越來越多肥肉,絲毫沒有任何可見的鍛煉痕迹。試問一個想要報仇,想要制住一個魁梧男子的滿懷怨恨的父親,怎麼可能就這樣意志消沉下去呢?
畢成福的老婆估計也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他。所以現在他就把家當成了酒館,把樓下的儲藏室當成了生活的地方。
畢成福他們家這個老小區,就是很多年前,江源許多開發商喜歡規劃的房屋格局。那時候,這種布局很是好賣。一樓賣不出價,就給原本的一樓改成半嵌入式的假地下室,把原來的二樓變成一樓。買家隻需要花一層樓的錢,就可以獲得兩層樓的使用權,所以當時很多人都熱衷于買這樣的假二樓的房子。
“沒有灰塵呢,看來這個酒鬼還真的經常下來哈。”
蔣方義邊走邊打蜘蛛網,卻發現這下邊,幹幹淨淨的,别說是蜘蛛網了,就連灰塵都是少有,倒是跟那個畢成福家裡的樣貌大相徑庭。
幹幹淨淨的昏暗巷道,盡頭就是畢成福的另一個家了,何為一跺腳,角落裡泛黃的燈就亮了起來,隻是還時不時地吱呀作響,被外頭灌進來的風一吹,還搖搖晃晃的。
“何隊,咱們就這樣進去啊?”
蔣方義的意思是,他們是不是還得回去申請個搜查令什麼的,這樣進去,讓人看見了,可不好啊。
“老小區,年久失修,再加上他是個酒鬼忘了關門,咱們隻是好心來幫忙關個門而已。”
精,還得是老江湖精啊!蔣方義忍不住地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何為的老手藝,這段時間,又跟着精進了不少,隻用了一下力,門鎖就被他給頂開了。
門鎖就跟他這大鐵門的顔色一樣,鏽都快要鏽死了,何為甚至都有些懷疑,平時這個畢成福自己來開門的時候,是直接撞開,還是真的會拿鑰匙開鎖。
不過就算是他不鎖門,人家一看他那跟流浪漢一樣的模樣,也會忍不住地離他遠些吧。
使勁頂了頂,何為這才使上勁兒,将門給徹底打開來。
瞬間,一股子灰塵夾雜着黴菌的氣味兒就朝着門口撲面而來,何為沒有來得及躲閃開,自己被撲了一臉。
“噗——嚯!外頭看着幹幹淨淨的,裡頭怎麼這麼髒啊?難道這外頭是誰看不下去了給他打掃的?”
蔣方義一邊吐槽,一邊幫何為拍着他身上粘上的灰塵。
再往裡面探頭一看,更是灰塵滿滿,讓人不敢相信他真的開過這道門的。
“他應該不住這裡吧何隊,這裡面能住人嗎?”
“應該是沒有的,因為這下面放着的,都是他兒子的東西,他不敢下來。”
“那咱們走吧,都是些吃灰的玩意了,别給他弄亂了,留個念想吧,萬一哪天他想下來看看了呢。”
蔣方義轉身剛要走,何為就摸索着拉動了那間屋子裡的老式線燈,整個屋子的破敗和陳舊,也更加清晰地浮現在了兩人眼前。
“哎,他也是可憐呐,兒子沒了,估計他自己也快沒了吧。”
“不是可憐,”何為淡定地反駁他道,“是有人要害他。”
走進屋裡,何為在很外面的一個置物架子上,一眼就看到了一把沾滿新鮮血迹的刀,擺放在上面,刀口跟阙上聞分析的作案兇器的形制,幾乎一樣。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