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為最想知道的。
“他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我沒撒謊!他都到醫院裡去住了大半年了,我也去看過他,身體是真的不好。”
劉必啟說得真切,聽上去也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他不是又好了嗎,癌症痊愈了呀?”
“是治好了,可心裡那股勁兒不一樣了呀!”說着,他還往身為耳朵邊上湊了湊,像是生怕别人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似的,“他之前,騷擾我老婆,其實啊,就是想惡心我,原先他搶我生意,我也沒當回事,可這小子耍陰招,背後搞我!我當時就跟他說了,你将來得不得好死!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開了天眼,還真讓我說着了,他呀,不久就病了。後來他就來找我,說是要把欠我的,全都還給我。我最開始是不信的,但後來——”
“後來又為什麼信了呢?”
“他說他手裡有一份客戶名單,可以交給我,而且除了珠寶首飾這種東西,他還有自己私藏了一些字畫呀什麼的,能值不少錢呢!”
“他甘心全都給你了?”
何為疑惑地望向聲情并茂的劉必啟,越來越覺得這個老小子在滿嘴跑火車了,一個死人又不能跟他當面對峙,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他想求個平安!這也是實話!他自己親口說的。他還說,那些東西留在他身上,将來他也沒個依靠了,容易讓人惦記,他又沒有孩子,索性還給我,就算是對我的補償了。”
“字畫?誰的字畫?市場價值他跟你說過嗎?”
“這個他沒提起,不過之前他說過一嘴,說是——初唐的!要是真的的話,那可真值老鼻子錢了!”
跟他聊了半天,關于洛陰和蘭玉重的事,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打聽到,反倒是聽他講了這麼久的老故事,還初唐的畫?你怎麼不直接說是西周的青銅器呢?
不過——值錢的東西,總是會招人惦記的,也說不定蘭玉重還真有這老物件呢?那洛陰,會不會是帶着那些東西離開的呢?
醫院裡傳來消息,說是韓思瑗已經醒了,沒什麼大礙了。
可當何為問起,她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被誰給打暈,又是在什麼地方被打暈的時候,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我隻記得洛陰進了一個什麼巷子裡,我跟了進去,沒一會就——兩眼一抺黑了。”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你先養傷,别的事先别多想。”
她是沒事了,可何為心裡又結上了一個新的疙瘩,不僅是因為他們沒能親自審問洛陰,更多的,還是關于蘭玉重和洛陰背後的事。尤其是那個洛陰,他要搶蘭玉重的生意的話,直接可以效仿當年的蘭玉重本人啊,為什麼一定要殺人呢?還有劉必啟交代的什麼初唐的畫,不管是是在洛陰家裡,蘭玉重家裡,還是他們的店鋪裡,甚至跟蘭玉重交好的人,他們都去問了,沒人知道什麼初唐的名畫。
辦公室裡,何為一個人點着燈,靠着椅子冥思苦想,愣是沒想出來到底是為什麼,又到底是什麼。
拖着一身的疲憊回到家,他打算去問問鄢甯,他肯定知道市場上一幅唐代的畫,究竟要值多少錢。
“初唐?”鄢甯有些吃驚地反問道,“你知道現在市面上大多數畫都是什麼時候的嗎?”
“什麼時候的?”
“明清的,能有張宋代的畫,全本保留下來,其價值就已經難以估量了,這還不算是什麼名家大作呢。唐朝的?要是真出現了,整個古玩字畫市場都得湧過來看上一看的,說不定啊,我師父還會破例下山來呢。”
“大概值多少錢?”
“聽你的描述的話——應該是上億元的,如果是真迹的話!要是再有個什麼帝王将相的題字蓋章,價格又會漲上好幾番的。”
還真讓他說着了,真挺值錢呐。
何為陷入了沉思,眼珠子不停地在打轉,鄢甯就在一旁饒有趣味地盯着他看。
“怎麼了?我流口水了嗎?”
“沒有,隻是你很少問我這種專業性的東西,覺得有點好奇而已。”
“你是想說——我對你的工作漠不關心吧?”
何為心虛,說完之後甚至都不敢直視他。
但鄢甯卻不介意,反而還挺樂呵的,笑眯眯地靠到了他身上:“你知道兩個人為什麼能長久地相互吸引嗎?靠的就是各自的獨特魅力!我喜歡你穿警服,你也喜歡我沒事就裝正經給人上課,這不叫不關心彼此,這是在給我們未來幾十年的相處生活,積攢樂趣!”
“是嗎?那我還是跟更喜歡另一種直白些的樂趣!而且我現在就能給你,不用等到幾十年之後了。”
“你是怕自己幾十年之後不行了吧?”
揪着他的小臉,鄢甯那得意的呀,眼神直往外冒火花!
這次很是少見,何為竟然先沒有了興緻,靠在窗邊,枕着地上鋪着的小毯子,何為連聲歎氣起來。
他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有個案子,如此侵擾自己的心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兇手最後沒有落到他手裡的緣故,還是這個案子本身就存在疑點,總之他現在腦子是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
“看來是我比你先老了。”
鄢甯搭着手靠過來,何為猛然間還沒聽清他的話呢,不過轉臉看見他的神情,倒也是不難猜。
“不是,最近案子有點多,累的。”
“你不累,我知道!”
“謝謝誇獎!我會繼續努力的!”
“看來這個兇手很兇殘嘛,連你都奈何不了他。”
鄢甯無意打探他的工作情況,但畢竟他現在帶着情緒回家了,自己就得想辦法安撫安撫他。
“兇殘不兇殘的,我也不會知道了,我現在隻是有些想不明白,你說人呐,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的情感,為什麼會驚喜于那種愛恨交織的感覺呢?”
“你跟誰愛恨交織了?不是我吧?”
“當然不是你了!我說的那個兇殘至極的人,他很狡猾,也很明白人内心深處的弱點,并且很善于利用這些弱點。他還會坐山觀虎鬥,最後不費吹灰之力,收漁翁之利。隻是——”
“隻是什麼?”
“我還不知道他收獲了什麼,所以對他的身份也就無從查起了。”
“那就别查了,跟你說件事吧。”
鄢甯好不容易熬到他心緒歸一了,這才敢開口。
何為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還以為又是叫他跟他父母吃飯的事呢,想都沒多想,滿口就答應了下來。
“不是我父母!是你弟弟!”
“那個姓趙的?”
“這是什麼話!不許這樣叫他!人家現在可是拿獎了,你呀,還不對人家客氣點!”
“獎?什麼獎?”
他不說何為都沒想起來,原來常規賽已經快要借宿了,那個臭小子應該也要放兩天的假,回家來了。
“最佳新秀!怎麼樣,你弟弟不錯吧?沒有給你丢人吧?人家可說了,季後賽他們要拿冠軍呢,到時候請你一起去現場,長長臉!”
這話說的,何為可就得好好分辨分辨了,什麼叫他給我長臉啊?
“你這意思——我平時很丢臉咯?”
“你看你,又吃醋!我這不是變相地在誇你嘛!再說了,人家都先邁出友好交流的第一步了,你還能就在原地站着啊?你樂意,你也不怕阿姨傷心?”
“我媽還不一定回來呢。”
說起這個,何為的心情就又跌落回了谷地,心裡那股還想玩笑一下的勁兒,也驟然消散了下去。
“誰說的!阿姨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她過兩天,處理完那邊的交接事宜之後,馬上就回國了!到時候你要是沒空的話,我去接她。”
看着眼前這個把自己身邊的一應事宜,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人,何為頓時沒了言語,隻能舉着一雙手,端着他的臉,就開始猛烈地感激起來。
“這算是獎勵嗎?”
“這就算是獎勵了?”
何為眯着眼,笑着看着他,心裡簡直是掩抑不住的喜悅,剛剛還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麻了。
“阿姨回來,她肯定不希望你倆生分了,但我又不希望你為難,見自己不願意見的人。所以呀,你要是不想看見某個人的話,告訴我,我幫你支開他!”
“不了,誰在都不要緊,最重要的,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