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不說案子了,這件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們就是不放心,想親自過來看看。”
“沒事,看吧,明天去哪兒,我正好最近有空,我帶你們去吧。”
說話間,那個黎高遠竟然直接将手搭在了何為的肩上,兩人之間的氛圍,也一下子就變得奇怪了起來。
何為明顯是有些抗拒的,所以借着以水代酒藥敬酒的機會,趕緊就從他的包圍之中,掙脫開來了。
蔣方義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雖然沒什麼這種遇見前任的經驗,但他眼尖呐!尤其是何為的事,他一看一個準兒!
吃完飯要走的時候也是,他們三個打算去住賓館的,可那個黎高遠卻說,他家還有空房,反正就住一天,可以去他家睡會兒。
蔣方義自然是不敢随便應下的,隻能跟着看向了何為。
何為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蔣方義都想盡辦法,想給胡北月他們傳遞點新的八卦消息,但奈何何為看得太緊了,他連掏出手機的機會都沒有,這點激動人心的八卦,也就隻能暫時被憋在心裡了。
好不容易到了他家,蔣方義終于找到了機會,拍了一張黎高遠給何為開門,兩人一起進屋去的畫面,發給了胡北月。
“家裡兩間卧室,你們怎麼住?”
蔣方義跟在後頭,剛準備看好戲,沒想到何為就把他給提溜出來了:“你跟黎隊住,免得你不洗澡!看你好不好意思!”
“我啊?我——”
蔣方義看了一眼黎高遠那一臉落寞的眼神,頓時更加确信了,他倆有故事!還是大八卦!得深挖!
“那你們就住那邊客房吧,我家不大,平時就我一個人,客房也很幹淨的。”
“打攪你了高遠。”
“沒事,你多難得來一回啊,我得好好招待不是,等我下次有時間去江源了,再麻煩你去。”
小屋确實是很幹淨,掀開遮塵布床就能用。
“你不介意我睡外邊吧,晚上我可能想上個廁所什麼的。”
床本來也不大,主要是何為怕自己個大塊頭,給人家擠着了,睡這邊,好歹還能靠着衣櫃借借力,給他多騰點地方。
“沒事,我都行。”
跟左開雲一個屋,何為就放心多了。剛剛找黎高遠來一起吃飯的時候,何為就發現他的不對勁了,不過剛到南橋,人家就給自己打過電話了,要是真不搭理他,自己也說不過去,不過現在搭理了呢,又有些惹禍上身的意思。
還是這個屋好啊,好歹說話還是不用顧忌什麼的。
“不介意我就在這兒——”
何為指了指自己的皮帶,有些粗狂地已經解開了一個扣,這才想起來自己面前還有一個人。
“沒事,我出去看看。”
還以為是自己太粗魯吓到人家了,何為頓時臉都紅了大半下去,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跟蔣方義一個屋算了,至少能自在點。
“那個——小左啊,我洗完了,你可以進來了。”
何為也不知道為什麼,叫他名字的時候,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生澀感,好像自己犯了什麼糊塗事一樣,有些難以啟齒。
“何隊,你這麼快啊。”
“哦,沖涼嘛,現在天氣熱了,很快就洗完了。倒是你,沒這麼出過差吧?不好意思啊,剛剛吓到你了。”
“沒有沒有!正好我也體驗體驗,看看你平時是怎麼辦案的,到時候回去寫稿子,更有心得一些。”
“是嘛?那那稿子——是不是都是誇我的話呀?哎,你寫好了嗎?能不能給我看看先?”
何為很是好奇,他在這樣一個不熟悉的人眼裡,會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況且,這些東西将來可是要見報的,自己那點醜事要是也被他給寫上去了,以後還不知道要丢人丢到什麼地方去呢。
“還沒呢,蔡局的意思是讓我先跟着你,實地體驗一下你的工作日常。不過何隊既然有興趣看看的,到時候我寫好了,先拿給你過目吧。”
“那就多謝你費心了。”
何為那小臉,止不住地狂笑,轉過半邊臉去,左開雲還是能瞥見他咧開的嘴角,不禁就問了起來:“何隊這是想給什麼重要的親人朋友看看嗎?”
“哦,是啊,他——他對我的工作不是特别了解,但他很支持我,這麼久以來,我都不敢跟他說我工作的具體情況。不過現在好了,你的稿子是省廳讓寫的,我拿給他看看,也好讓他瞻仰瞻仰我的英武之姿嘛!”
“何隊跟他——真好啊。”
他說話聲音很小,何為甚至都沒聽太清,不過轉頭過去一看,他已經将腦袋埋了下去,估計是不太想聽到自己那點私事吧。
何為也明白,這種事不是所有人都鞥接受的,自己也不能強求人家理解,趕緊就轉移起了話題,讓他早點睡,明天他們還要去下一個地方轉轉呢。
“那是個高中,何隊。”
“啊?”他這麼一說,何為霎時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呢,“哦,是個高中,咱們的嫌疑人以前在那裡上學,我估計可能會有些線索,去看看吧,免得白來一趟了,開車也挺累人的。”
“那我給你揉揉?”
左開雲的手都已經伸到他後背那裡來了,何為猛地一下做了起來,趕緊推脫道:“哎!那可不行!這算怎麼回事啊,那我回去了,蔡局還不得怪我不懂事,沒照顧好你?我沒事,習慣了,這才多遠呐,早點睡吧,明天到了現場,你做筆錄,也可以充當你的素材嘛。不過——紀律你是知道的哈。”
“我明白,不會外洩消息的。”
黎高遠家的客房确實是不大,半夜裡,何為想翻個身都不太行,而且床闆還超級軟,人隻要一動,就會連帶着整個身子往最中間的受力點裡凹下去。兩個人被擠到一塊,愣是沒睡好覺。
半夜,趁着他沒了動靜,何為拿上毯子,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客廳的沙發上睡,這樣總好過一直擠到一起吧。
第二天一早,他也很早就醒了,将東西放回客房,不想讓人發現他晚上是自己一個人出去住的。
裝模作樣地來到廚房,何為又開始搗鼓起了早餐。
“這麼早啊,是不是軟床睡着不踏實啊?我昨天本來是想叫你跟我一起睡的,我這邊的床是硬床來着。”
黎高遠第一個醒了,何為的面條也煮好了。
“叫他倆來起來吧,待會還得趕路呢,晚上還得開車回去,時間真急呀。”
“下午就走啊,不多留兩天了?”
何為沒敢看他在,隻說是他媽媽回來了,他們得一起吃個飯。
“伯母回來了?你們——一起吃飯啊?”
何為當然聽得出來他語氣裡祈求,但他也隻能裝作不懂的樣子,使命地再叫了那倆人幾聲,努力地想要打破這跟他獨處的尴尬局面。
黎高遠也知道,他是在故意躲着自己,雖然他面上不說,但他能看得出來,他在刻意地回避自己,從昨天見面的時候起就是這樣了。
“鄢甯也去?你們還在一起啊?”
“在,他——現在已經升副教授了呢。”
何為也隻是繼續跟他聊着家常,擡眼瞧他那一下,也是很快地就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眼神,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有什麼不自然的。
但顯然,他倆都是刑警,都很老練,誰還看不出誰呢。
“十五年了吧,你跟他。”
“差不多吧,咱們高中畢業,差不多也是這個年頭。”
何為來來回回地端着一碗碗的面條,從廚房走到餐桌邊上,期間路過了他很多次,盡管兩人身量相當,但也幾乎沒有任何對視的機會。
何為知道他的心思,當年是,現在也是。不過隻要是那層窗戶紙沒有被捅破,他就不會輕易去冒這個險。
“十周年的時候,你為什麼沒來啊,我還以為你會有空呢,我專門請假回的江源,結果沒等到你。”
何為站在餐桌邊,頓了口氣,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來回答他了。
“鄢甯那時候病了,局裡也還有些案子沒處理完呢,交給他們我不太放心,但是咱倆這不是又遇見了嘛。老黎啊,以後有機會來江源,我和鄢甯在單獨請你!”
何為話裡的拒絕,已經很明顯了,他也就不再急于掙紮,轉臉回屋,去叫蔣方義起床。
“你起了啊?”
剛一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蔣方義,加上主卧離廚房很近,何為也聽到了他們那屋傳來的動靜。
“何隊,黎對,早啊!左兒,早啊!”
看他那臉上寫滿了的緊張,何為就知道,這小子剛剛肯定是在偷聽了。不過人多,他也沒有發難。
四碗面,四個人,一張桌子四個邊,一頓飯吃完,他們甚至都沒什麼言語交流,大家心裡都藏着點心事,不敢開口,也不敢問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