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還能追到信号來源嗎?”
“拿去給胡北月,讓她查查,咱們要找的,是□□。炸彈當量不大,所以隻是造成了小範圍之内的傷害,要不——是兇手沒來得及準備更多的炸彈,要不——就是兇手手頭上的材料不夠。不過不管是出于何種原因,咱們算是撿了大便宜了,何為沒有大礙,行動也不算完全失敗。”
在屋裡,刑鳴一邊轉着圈,一邊給跟在他身後的羅庫盧上着課。
“依照咱們以前的經驗來看的話,引爆器應該是手機、鍋具、密閉的箱子之類的東西,可是這裡——”
打眼一掃過去,确實是很難在一堆臭烘烘的黑色廢墟裡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還有一種可能。”
刑鳴不知道盯向了地面的何處,很有底氣地說道。
“什麼可能,鳴哥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耳機!耳機充電倉!陸光富在跟他的上線,或者是同伴,交流信息呢,當時這地下室裡,一定是嘈雜不堪的,所以他得戴上耳機,才能聽清對面在跟他交代些什麼,這就是□□的信号接收器。”
“那個人不僅知道這裡發生了些不太一樣的變故,而且他還能從針孔攝像頭裡看到!所以引爆炸彈,是他不得已而為之?”
“不是不得已,是早就想這麼幹了。耳機裡的□□,當量雖然不多,但肯定是提前布置好了的。不管耳機對面說話的那個人是不是袁立三兒,這次行動,他都已經暴露無疑了。”
“暴露?暴露什麼?咱們不是還沒去追查他的行蹤嗎?”
“不是他目前的行蹤,是他殺人的鐵證!他要是不心虛,為什麼要提前布置着弄死陸光富呢?看來這兩個人互相,都不太信任對方啊。”
“那鳴哥,這個陸光富手裡,會不會留着什麼能指控袁立三兒的證據啊?”
“蔣方義和王玉已經分頭去陸光富家裡,還有他情人家,找去了,他不是南橋人嗎,南橋那邊也在配合行動,要是這小子真有這個心眼,留了東西在手裡,那可真就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看着手裡的無線耳機殘骸,刑鳴也覺得後怕起來,要不是這個小小的耳機,而是被人弄成了像一張桌子,一條闆凳那樣的炸彈,别說是何為了,就連還在地面上的他們,昨晚恐怕也是難逃一劫的。
“那咱們還找嗎?這證據——裡頭可都是夾雜着大糞的呀,鳴哥。”
“當然要找啊,要是陸光富那個蠢貨,手裡沒有袁立三兒殺人的證據,或者是,人就不是他袁立三兒親自動手殺的,咱們又拿他怎麼辦呢?所以呀,陸光富的死,這一項殺人指控,咱們得給他做實咯!”
“好,大糞就大糞吧,反正燒焦了也跟屍體味道差不多,忍忍就過去了。”
說起這個,刑鳴就忍不住地想笑,昨天晚上費了那麼大的勁,沒想到最後還得是他們自己來收拾殘局,清理現場,在一堆排洩物裡邊,翻找線索。
“我真是服了,蔣方義那個腦子就是不行!沒事他上什麼養牛場抽下水道啊,這——太惡心了!”
羅庫盧反正是受不了,不僅是味道,還有視覺上的沖擊,好幾次他都下定決心要上手了,一看到那玩意,就又狠不下心來了。
“那你就想想,現在何隊還在醫院生死未蔔呢,他都快沒命了,你看着點大糞又怎麼了?”
“我——好好好,我看我看,今天都甭想吃飯了我!”
中午午飯過後,刑鳴還是來醫院裡看了看他,從鄢甯那裡知道他已經醒了過來,倒是讓人安心了不少。
“怎麼樣,現場勘察完了?找到□□了?我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
刑鳴才剛從門口冒個腦袋出來,何為就迫不及待地坐起身來,要跟他讨論讨論案情了。
“好好好!你坐下吧,死都死過一回的人了,還問這麼多幹什麼?沒了你我就不行了?看不起誰呢,看看你那不相信我那樣兒!”
何為的話被他梗在了喉嚨,不知道還該不該開口接着問,反正看他的臉色,應該是沒遇到什麼大的問題。
“放心吧,蔡局親自連夜提審的金玉良,她已經招供了,說林瑤枝和牛芳林就是死在她的民宿地下室裡的。不過具體是誰殺的人,動的手,她倒是不清楚。而且關于袁立三的買賣人口的犯罪行為,她也能轉做證人,為我們提供證據。省廳已經在通緝袁立三兒了,通緝令也已經下發下去了。”
“蔣方義他們呢?王玉沒事吧?那小子不會又躲那兒哭去了吧?”
“哭什麼哭啊!”刑鳴一把按倒想要起身去看的何為,“他們現在正搜查陸光富的家呢,另外——你的老情人,黎高遠,也在南橋幫咱們的忙呢。”
“胡說什麼呢!”何為看了一眼門口,确定了鄢甯還沒進來,這才松了口氣,“别瞎說啊!我跟他就隻是高中同學而已,多少年都不聯系了,你就非得在這個時候翻我的舊賬,害我不得好死啊!”
“喲喲喲,好好好,跟你沒關系,跟我有關系,行了吧?”
“不說這個了,□□找到了嗎?我跟鄢甯說,讓他給你打電話,他有沒有——”
“哎呀我知道!”何為才說兩句,就又激動地爬了起來,刑鳴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按着他按個不停,“他跟我說了,就算是不說,我又不是瞎子,自己看不到啊?還有啊,你弄的那個牛糞,沒給那幫人熏死,差點給我整死了,你知不知道啊!剛剛在現場,小羅都吐了好幾回了,我也是,中午飯都沒吃幾口。”
“那正好,鄢甯出去給我買東西了,待會你也跟着吃點吧,晚上估計要熬夜,不吃點頂不住。”
“好啊,不過先說好,這可不算在你欠我的那兩頓飯裡頭啊!”
“德行!真是摳死你得了!”
鄢甯買完飯回來,看見房間裡多出來了一個人,本來還有些擔心飯不夠吃呢。可當他把飯盒打開之後,刑鳴一看那一碗紅燒牛肉,頓時就忍不住了。
“他怎麼了?”
看着嘔吐不止,狂奔出門的刑鳴,鄢甯還以為是飯菜不合他的口味呢。
“别管他了,他最近應該都不想看見牛這種東西了,給我吃吧。”
“醫生說你要少吃點,但我怕你沒胃口,所以這幾樣菜我就都點了。”
“沒事,我身體好,不吃的話,我餓!就是些外傷而已,養兩天傷口長上了就好了,沒事的。”
“那也不能暴飲暴食啊,你躺着不能動,少食多餐,才能消化。趕緊吃飯吧,吃完我扶你去上廁所。”
他底子确實是好,所以即便是受了傷,看起來也沒什麼大問題,能吃能睡的,就隻是暫時還需要人照顧而已。
“剛剛阿姨打你手機了,我接的,我說你在準備出差,收拾東西呢,我沒告訴她你受傷的事。”
“不說的好,不說免得她白白擔心,她看起來像個女強人,實際上心裡特别脆弱。當年我爸出事的時候,她趕着回來,差點沒跟着去了,此後那麼多年,我出任務受傷,都沒再跟她說過一個字,就是不想讓她跟着瞎操心。”
“阿姨是在意你的。”
“她···她很感性,但又很理智,當年她不顧我外公外婆的勸阻,執意要跟我爸爸離婚去國外工作,就是這樣。她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自己的生活,她是我媽媽,也是她自己。比起我這點傷,我更希望她自己能過得更好。這些年我也沒陪在她的身邊,她經曆過什麼磋磨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在她回來了,即便是她不來看我,我也覺得挺好的,很踏實。”
鄢甯也感動,也很羨慕他,在這一點上,自己就遠不如他,能如此淡定自然地說出口了。
“老何,那邊有情況了,胡北月查到了陸光富一年前在東林銀行開了一個保險櫃,存了東西進去,目前裡面的東西還沒備取出來過,蔡局已經帶着人過去了。另外,南橋那邊傳來消息,在陸光富的老家,我們也發現了些情況。”
“什麼情況?”
何為有些緊張,趕緊撐着身子爬了起來,渴求地看向了門口那邊的刑鳴。
“在他老家房子的後院裡,他們···他們刨出了一具女屍,在一口水缸下面,南橋那邊已經去通知受害者家屬了。”
“能證實死者身份了?”
“她身上有張學生證,南橋市第一中學,吳茜茜。人死了十幾快二十年了。”
聽到這個消息,何為瞬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那具屍體的發現,猶如一個晴天霹靂一樣,在他的腦子裡活生生地炸開了。
那天跟周老師的對話,也恍若就在刹那間一樣,再次浮現在他眼前。
“我去一趟南橋。”
“哎!别去了,還有件事,我···剛剛黎高遠打了個電話過來——”
“怎麼了?”
“周老師昨天病逝了,心髒病突發,沒有搶救過來。南橋那邊通知的死者家屬,是吳茜茜的姑姑姑父。”
何為再次愣住,抓緊床單的手也在此時慢慢松開,他兩眼無神地看向那邊窗外,不停咽着口水,但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好事,至少她會相信,自己的女兒還活着,對嗎?”
鄢甯蹲到他身前去,細聲安慰着,但何為卻并沒有什麼别的反應。
“我食言了。”
“她們團聚了,你——你也不可能憑空找到一個失蹤了二十年的人的。”
“我該想到的,陸光富這個畜生,怎麼可能讓她離開南橋呢,我怎麼沒想到呢。”
鄢甯知道他性子執拗,有時候鑽進牛角尖裡就出不來了,這種時候,隻能讓他自己慢慢去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