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上聞剛進屋去,刑鳴估計是得到了消息吧,緊跟着就出來了。
“喲,怎麼回事,不喜歡休假啊?這麼晚了,不在醫院待着,上這兒來幹什麼來了?”
“現場發現什麼有用的痕迹了嗎?”
刑鳴就知道,他上來就會直入主題,問這麼一句。
“沒呢,全是灰,不過幹了的血迹倒是不少,我已經都提取了。估計呀,這裡應該是人販子處決叛徒,或者是威懾不聽話的手下的地方,所以零星的血迹很多很多,比較難清理。但大面積的噴射狀血迹還沒發現,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死者兩人,均為女性,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十六個月左右,而且是死後抛屍到這裡的。”
“後山呢,那邊也是薰衣草花田嗎?”
“應該是吧,挺香的,蔣方義讓人回去調設備了,今晚上我們準備在這裡熬大夜了。你呀,就趕緊回去吧,裡邊全是細菌和病毒,到時候給你感染了,看你叫不叫喚!”
“沒事,我再看看。”
刑鳴看他一臉的認真,也就沒有再管他,瞅了他一眼就自己進屋去了。
房子在一條鄉間小道邊上,周圍沒有什麼别的住戶了,整片山林,看上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而且這個地方,還離湖山和南橋特别近,一邊翻過一個山頭就到了,地方隐蔽,幾乎也不會有什麼人奔着這兒來。
“何隊,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他們呢,你在這兒站着,他們也不放心呐。”
左開雲想上手攙着他,但猶豫片刻之後,終究還是沒敢下手。
“沒事,都是皮外傷,養兩天就好了的,站哪兒都差不多,醫院裡躺着我更難受。”
左開雲拗不過他,就隻能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水塘啊?”
何為苟着身子,不停地尋找着樹杈之間的縫隙,努力看向了路邊一片松樹林的盡頭。盡管看不是很清楚,但天上的光亮映照下來,還是能瞧得出,那邊是波光粼粼的,像是水面在随風晃動一樣。
“是吧,但這麼晚了,咱們要不明天再去看?何隊,我還是先——”
“你先等等,”何為叫停了他,轉臉就又開始尋覓起什麼人來,“蔣方義!薄連術!古令奇!韓思瑗!”
叫了一圈,見無人應答自己,何為扭頭便想自己鑽進林子裡去查看。
“哎!何隊,你不能去!林子裡都是樹杈子,到時候再給你傷口劃開!那邊到底有什麼啊,你看見什麼了,非得這個時候去?”
左開雲一邊攔着他,一邊看向了那邊屋内,想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出來,勸勸何為。
“何隊!你怎麼來了?”
蔣方義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急赤白臉地就奔向了何為他們這邊。
“蔣方義,那山對面,是不是之前咱倆去過的那個老王莊的山頭啊?”
“老王莊?那個大石頭那兒啊?”蔣方義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何為,看又怕左開雲瞧出了什麼,趕緊又收回了自己激動的情緒,“應該是的,看地圖,那片山頭應該就在對面。”
“沒事,明天再說吧,那片林子後邊有一片水塘,明早讓人下去撈一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行,那你趕緊回去吧,我去接王隊他們,他們調來了幾隻警犬,還有照明設備,我們且得忙呢。那什麼,左哥,你帶着何隊趕緊回醫院去吧,那裡邊細菌太多了,再給你感染了!”
“哎等等!”何為一擡手,還給自己腰抻着了,差點沒扭過勁兒來,“後山那邊發現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一片無人看管的雜草地,裡邊長了些薰衣草,待會警犬來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呢。”
“你等等!”
何為再一次叫住了他,并且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直勾勾地看向了那邊有微弱燈光晃動的地方。
“怎麼,何隊你想起什麼來了?”
“薰衣草沒事不會種植在這麼高海拔的地方的,不方便運輸不說,它的經濟效益也會大打折扣,畢竟遊客也不是傻子,誰上這麼高的地方來看花海呢,對吧?”
“何隊你什麼意思?你是說——那花,種下去就是為了防咱們的?”
“别調警犬了,找人來吧,越多越好。每隔一米,挖一個洞,往下探,看看能找到什麼。”
這可讓蔣方義犯了難了,那後邊可是好大一片田呢,要真照着這個挖法,不能半個多月才能處理完呐。
“何隊,要不咱們改用洛陽鏟吧?”
“什麼?”
“這不就跟考古隊挖墳,是一個道理嘛!反正都是坑,挖大了挖小了都一樣,反正就是确定一下地底下有什麼東西嘛,你看這個方法——”
“好,我去跟市局申請,跟東林大學考古學專業借兩個人來,你們先忙别的吧。”
“好,你也慢點啊!左,看着點啊!”
左開雲就在旁邊看着,何為指揮完現場,又開始給鄢甯打去電話。
他倆倒是平平淡淡的,相互之間說話就跟自己的家裡人一樣,不需要起頭,不需要修飾,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我已經安排好了,東林大學明早就派人來,你開車去接吧。”
“我?”
“怎麼,你有事啊?沒事,那你把我車開到醫院來,我明天自己去接。”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何隊,我是說我不認識他們,怕耽誤時間,找不到人。”
“那沒事,我跟着一起去,接了人就直接到這兒來。”
“那你現在還是趕緊回醫院換藥吧,待會血滲出來了,他們看見了,肯定不會再讓你留在這裡了。”
“好好好,路上邊走邊說吧。”
何為上了車,還真是一路不停地打電話,給這個交代完又給那個撥通了過去,弄得他想跟何為說兩句話都沒有這個空檔。
“何隊,你們工作一向是這麼忙的嗎?”
“怎麼,在省廳沒見過人這麼幹活啊?都一樣,我們不拼的話,犯罪分子不就跑了嘛,穿上這身衣服,心裡就得有點數。”
“您跟您父親真像。”
“我爸?你還認識我爸啊,他都死了很多年了。”
何為看似坦然的話裡,實則全是這些年走過來的心酸和不甘,隻是現實讓他不得不低頭,讓他認清自己,他就是這麼無能。十五年了,别說是查清案子了,就是一丁點嫌疑人的線索他都沒有找到。
“省廳有他的專題報道,就是當年那個世紀大案,是他和蔡局一起破的。”
“那個連環奸殺案?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時候我才上高中吧,好像?年頭久遠了呀,我都三十多了,我爸也早已經骨枯黃土了。世事難料啊,誰能想到查完那個案子沒兩年,他自己也會陷入一個迷霧重重的大案裡邊去呢。”
“你——還在追查那個案子嗎?”
“走走看吧,說是查了這麼些年了,一點頭緒都沒有。怎麼,你有興趣跟我們一起辦案?”
“我?我會拖後腿的,我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不過,我想時候到了的話,真兇一定會付出水面的。”
何為當然知道,他這隻是安慰人的話,更何況自己就是個警察,又怎麼能光等着真兇自己跑出來認罪呢?那是無能,也是無聊的自我安慰罷了。
“先看眼下吧,比起陳年舊案,袁立三的社會危害,可就大得多了,抓不住他,要是這小子心一橫,來個破釜沉舟,直接給咱們送個驚喜大禮包,估計呀,江源最近幾年都别想安生了。”
說回到這個袁立三,左開雲倒是有一些自己的見解:“何隊,你說這個袁立三既然是被人販子集團給抛棄的,那會不會,他之前的那些同事也在找他?”
“同事?你們文化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哈,還同事呢,那叫同夥!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要是黑白兩道都在找他的話,那他确實是不好藏啊。”
“對呀,要是他還沒到成為喪家之犬的份兒上,他也不至于用這種辦法弄死那個陸光富了吧?所以呀,我覺得,這小子就是走投無路了,興許咱們換個思維方式,就能找到他了。”
“換什麼方式?”
何為突然對他的話提起了興趣,以前倒是沒看出來,這小子腦子還挺活泛的,不像是個死讀書的書呆子啊。
“你看啊,咱們抓他,是因為他是個犯罪嫌疑人,對吧?那人販子抓他,是不是因為他背叛了組織呢?”左開雲一邊引導着何為,一邊鋪叙着自己的想法,“他兩邊都得罪光了,那你覺得,哪邊對他威脅更大呢?”
“人販子吧,那幫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袁立三在裡邊混了這麼多年了,他自己肯定也是清楚的。”
“所以呀!他主要要做的,肯定是先躲着人販子咯,咱們警察又不可能直接當街打死他的。”
他那話吧,聽着還真有些道理,何為還招了招手,叫他把車靠路邊先停下,他要細想想這話裡的味道。
“打死他?那他就得躲呀!他能躲哪兒去呢?”
“警局附近。”
左開雲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來,給何為吓了老大一跳。
“對呀!這小子肯定是貓在警察局附近什麼地方了,不然咱們排查了這麼多地方了,連出城的交通都封鎖得這麼嚴了,他這麼可能跑得掉嘛!”
“燈下黑,他跟警察打了這麼多年的教交道了,他肯定知道咱們的辦案手法,還有偵查手段,挺精啊他。”
“貓逮耗子,還逮到自己家門口來了,真是稀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