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進行中,他們仨就這樣,面對面地跟奎照五幹坐着,看着對方,不管何為他們問什麼,他都不說話,要不就是傻乎乎地瞎樂。
“精神鑒定真是瘋了?”
何為不僅是不相信,更是不甘心,竟然讓他這養逃脫了刑罰。
“不管他現在是不是瘋了,至少幾年前,他還是個正常人。”王玉一把把文件夾拍在桌子上,這還是剛剛胡北月塞到他手裡的呢,“咱們最多就能查到三四年前,他跟袁三兒,還有陸光富,有經濟上的往來,這些錢被彙入了新加坡銀行的賬戶裡,又在幾個海外的離岸賬戶洗了好幾圈,直到查不到去向。而且葉教授不是說了嘛,要修功德,才能得道升天,或許——這就是他殺了那些個毒販的緣由,也是他最後想要自焚的原因。”
“贖罪?虧你想得出來!你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嗎你!現在知道想死了,沒門兒!”
實在是問不出什麼來,幹坐在那裡看着他心裡就更不得勁了,何為幹脆跑了出來,一個人站在走廊裡生悶氣。
“别着急了,我比你還着急呢,人,我也查了這麼多年了,事兒,我也跟了這麼久了,反正現在,咱們呐,拿他沒辦法,隻能先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王玉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是啊老何,你們至少還見到嫌疑人的面兒了,我呢,馮詳都化成灰了,我才知道,原來這小子已經死了。D品源頭沒查到,線索也跟着斷了,我才是真白忙活了。”
三個大老爺們,就這樣,各自歎着氣,手吊着欄杆,無精打采地哭訴着自己的苦衷。
“算了,跟他這兒浪費時間,我不如聽聽故事去,我就不信了,一個大活人,還真能被幾幅畫給唬住了!”
何為飛快下樓,因為跑得太快太急,期間還一直捂着自己受傷的肚子,不過現在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得跟過去看看,這拓本,還有那全套的畫,到底是有什麼魔力。
而且王玉剛剛說得沒錯,既然奎照五殺了那麼多的毒販,那他那時候肯定是清醒的,他幻想着那是在為自己贖罪,這中間肯定還有别的什麼變故,讓他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回國下飛機,回到江源再上山,這些事,他幹得輕車熟路的,一點沒有發瘋的迹象,就是最後燒了那幅畫,他就變得不正常了。
等等!
何為剛要開車門上車,猛地一下就想到了這裡,既然如此,會不會是畫本身的問題,而不是畫的内容有什麼稀奇呢?
“刑鳴!刑鳴!”
轉頭回去,何為又四處開始找尋起刑鳴來。
“幹嘛?神奇故事會結束了?”
玩笑還沒開完呢,何為就一把拽住他,去了實驗室。
“幹嘛呀!大白天的,叫你們鄢教授看見了,不又得吃醋啊。”
“沒開玩笑,幫我個忙。”
“幹嘛?”
何為說得極其認真,刑鳴也就立馬換了副嘴臉,變得極其嚴肅專業起來。
“幫我看看,那副沒有燒完的畫上面,有沒有什麼緻幻劑的成分殘留。”
“就這個啊?我早就看過了,你以為我是吃素的?那上頭什麼都沒有!真的!當時我也被他那神神叨叨的樣子給吓住了,所以回來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做了樣品成分檢測,結果什麼都沒找到。我不是跟蔣方義說了嗎,他忘了告訴你了?”
何為白眼一翻,心裡已經開始罵他了,自己也白激動了一場。
“興許呀,就是他壞事幹多了,報應來了,所以就瘋魔了嘛。你呀,還是好好養傷吧,這兩天到處跑,那傷口又掙開了吧?”
說着,刑鳴就打算上手看看,沒想到還沒碰到他呢,何為一個扭臉就又奔了出去。
“哎,慢點!不要命了!”
“着急,不說了。”
他當然着急了,既然沒有化學成分的殘留,那現在,何為也隻能把他突然的癫狂,歸結為另一類因素了,盡管他自己也不是很願意承認這些。
“去哪兒啊你?”
剛到停車場,黎高遠就的從哪兒冒了出來,攔下了他。
“我···出去一趟,去醫院!對,我去換藥。”
“我跟你一起吧,好久沒有回來了,很多地方都大變樣了。”
“那個···”何為既對跟他待在同一個地方有些抗拒,更是不想告訴他,自己接下來要去幹什麼,所以愣在原地,為難了起來,“我換個藥,馬上就回來了,待會省廳應該就來人了吧,你先幫我應付着,我馬上就回!”
“哎老何!你們蔡局已經跟上面說了,這件事交給你負責,我把卷宗留下,下午就走了。走之前,請我吃個飯吧?”
人家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何為也不好真的駁了他的面子,硬着頭皮,勉強答應了下來。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就不喜歡說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悶聲看書刷題。小為啊,其實我一直都不懂,你為什麼會留在江源呢?去更遠的地方不好嗎?我記得你當時是考上了北京的學校的呀。”
“我爸的事,你也知道,我想留下,給他個結果。不然就算是走得再遠,我心裡也不安生。”
“是,叔叔那時候走得突然,你還小。”
說起這個,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黎高遠也不再使勁兒盯着他看,轉而低下了頭去。
“高遠,那時候的事,都忘了吧,咱倆都這個歲數了。”
“你還怪我?”
“我沒怪過你,都是我自己,那時候小,不懂事,給你也惹了不少麻煩。家裡突遭變故,我那時候能想到的人,隻有你了。這麼多年了,也沒跟你說聲抱歉,害得你受了那麼多的罪。”
黎高遠直到聽見他的這些話,才終于又鼓足了勇氣,再次昂起頭來。
“怎麼會呢,是我害得你沒家可回,隻能住在外頭,還得被人指指點點的。你說要是那時候我沒有把你推開,咱倆或許——”
“高遠,日子得往前看,咱們都清楚,我們是不會回到以前的了。”
何為很堅定,也很冷靜,他的話裡沒有埋怨,有的隻是跟黎高遠說開一切的坦然自得,他也終于不用再扭扭捏捏,跟他玩兒什麼猜謎遊戲了。
過去的,就都過去了,或許自己以前真的喜歡過他,但一切,從那件事開始,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抱歉,是我打攪你平靜的生活了。”
說着,他就想解開安全帶,何為知道他的意思,他想下車。
“不是要吃頓飯嗎,我知道一個地方,夥食肯定不錯,跟我一起去看看?”
何為說得坦蕩,他也就不再故作感傷了,這次來,本來也隻是他自己的垂死掙紮而已,成不成的,他心裡也早就已經有數了。
“好啊,聽你的,我也難得有機會,敲一頓你的竹杠。”
黎公館外,安保人員已經快要認識何為了,一見是他的車來了,就趕緊拿起電話,跟裡面的人通報了起來,何為也順勢把車,直接停在了人家的大門口,雙方都顯得十分地默契。
“黎公館?以前上學的時候就聽說過這裡,沒想到啊,你是要帶我來這裡吃飯。”
“是啊,好好吃一頓,不吃回本,太虧!所以一定要帶上你一起來,我一個人呐,怕是不太行。”
那邊的安保也已經跟裡頭的人聯系好了,直接一揮手,何為就徑直開了進去。
“喲,小葉?你也在啊?”
“何警官,太假了吧?剛剛還是我接的門口的電話呢,怎麼,你沒聽出來?哦,對呀,你應該根本就沒下車吧?來這兒就跟來你自己家一樣了。”
“瞧瞧,還得是咱們小葉,對你師母我呀,就是好!”
葉寒飛就站在公館外面的停車場裡等着他,一見面,兩人就陰陽怪氣地掐了起來。
“進去吧,我爺爺有東西要給你看。”
“正好,我也是為了這件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