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好了好了，媽媽信你還不行嗎？我就是擔心你嘛，怕你一時犯錯，将來後悔終身！小甯這孩子真的很好的，知書達理，還是個教授，跟你也這麼多年了，你不要老是想着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媽！”何為簡直是無語死了，怎麼是個人就懷疑自己會行不忠之事呢，自己看起來就那麼多情嗎？“我真沒有啊！你要是不信，咱倆現在就回去，跟鄢甯 把話說清楚了，免得我自己的親媽還整天提防我。”

正争辯着呢，遠處的台階上，何為又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不過他還沒看清，就被虞至南給拉走，賠禮道歉去了。

何為在腦海裡回憶着，那個人的樣子、背影、身量，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那人的。也可能是自己抓過的一個嫌疑犯吧，也或許是剛剛出獄的，不過剛剛他站的那個地方，好像正好可以打量到自己剛剛跟媽媽說話的地方哎。

“看什麼呢？回家了，鄢甯還等着你回去呢，本來就聚少離多，不要忽略人家了。”

“我知道，不過媽，你最近小心點啊，出門多注意。”

何為最後往那個方向看了兩眼，帶着一腦門子的狐疑，他就多叮囑了虞女士兩句。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真切眼神，何為還是不忍心告訴他自己真正的疑慮，隻是叮囑她，最近她星宿不利，要倒黴，所以出門要格外注意些。

“我兒子細心，從小就是這樣的，我記住了，會小心的。”

回家路上，何為也時刻注意着自己身後，每一輛車，每一個閃過的人影，在他看來，都有些像是在跟蹤自己的嫌疑人。

虞至南也老練，他知道何為平時不是這樣迷信的人，而且從上車開始，就一直緊盯着後視鏡，看來是他察覺到了什麼危險正在臨近。她也不開腔，不打攪他的思考，隻是緊緊拽住了自己的手，祈禱着何為不會遇到真正的危險。

回到家準備收拾東西，何為看了一圈，卻怎麼都沒有找見鄢甯的身影，于是給他打去了電話。

“怎麼不回來？”

“你跟阿姨單獨聊聊吧，我就不去打攪了，她不是馬上要跟我媽回去一趟嗎，你也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跟阿姨拉近拉近感情。”

鄢甯說的話很是客氣，語氣也很是平靜，何為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電話那頭的鄢甯，應該是有事瞞着自己。

但他沒有開口多問，或許他不願意開口言說的，正是他的家事呢。何為知道，那對他來說，意味着不齒，意味着傷痛，意味着他那個沒心肝的親爹。

挂斷電話，何為看了一眼時間，他們走出體育館，就已經是十點了，現在都快到半夜了，要是鄢甯真有什麼事的話——

“媽，我出去一趟。”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啊？”

“你先睡，别管我，我帶鑰匙了的！”

何為急慌慌地就趕到了鄢甯買的那套房子那裡，站在小區樓下往上看了一眼，果然，還亮着燈呢，屋内似乎還有人影在窗邊晃動着呢。

正在糾結要不要上樓去看看的時候，那邊的樓道門口，就突然竄出了一個身影來，又唰地一下消失不見了。

何為還以為是自己看眼花了呢，但當他慢慢朝那邊走了幾步過去之後，他就立馬發現了蹲在地上的那個人影，而且還是鄢甯。

“你怎麼了？”

何為一把沖了過去，将他給拉進了懷裡，一邊安撫，一邊小聲詢問着他的情況。

“我爸來了。”

鄢甯并不意外他的出現，其實剛剛他就想跟何為說，讓他過來陪着自己的。但自己家裡這種情況，他實在是不希望何為見到，糾結之下，他還是沒能開得了這個口。

“他一個人？”

何為猜到了些什麼，但還是沒敢太直白地問。

“别告訴我舅舅，他脾氣急，到時候容易出事。”

“先别管他了，跟我走吧，别住這兒了。阿姨呢，她有事嗎？”

“她跟律師在上面呢。”

鄢甯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了下來，兩個人就站在這裡說話，也不太好，即便是樓棟之間間隔很遠，但畢竟是三更半夜的，還是會影響别人休息。一隻手摟着他，一隻手還邊給他擦眼淚，何為幾乎是拽着他走到自己車裡去的。

“他——是來跟阿姨離婚的？”

鄢甯在車裡也依舊沉默，何為就幹脆壯着膽子，直接發問了。

“他還想要他們之間所有的婚内共同财産，他想讓我跟我媽媽一起淨身出戶。”

“什麼？”

何為光是聽到這一句，就已經被氣到了，很難想象，剛剛樓上，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麼，鄢甯和他媽媽又在這些年裡經曆了些什麼。

“你想知道我們家的事嗎？”

鄢甯紅着鼻頭，無助地看向何為，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想要跟何為提起自己的家事。以前從來都是他不說，何為也決計不開口問的，兩人保持這樣的默契，愣是平靜地度過了這十幾年。

“你想跟我說說嗎，我在呢，說吧。”

何為摟住他的肩，将他抱在懷裡，想盡可能地多給他些安全感。

“我爸是别人的私生子，據說我奶奶是讓人家的原配給活活打死的，因為他是個男孩，所以沒辦法，人家就隻能把他留下。後來他在大學裡，遇到了我媽媽，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很單純，又沒經曆過什麼曲折磨難，家境又好，所以很快就被一肚子壞水的他給騙了。後來有了我，他們就結了婚，我舅舅呢，上了警校，後來成了警察，外公家的生意，他也就不大管了，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我爸的手裡。”

鄢甯逐漸平靜下來，就像是在回憶一場剛經曆不久的往事一樣，平淡地叙述着他曾經看到的一切。

“你爺爺呢？你見過他嗎？”

“爺爺也不喜歡我，因為我爸的出生，讓他在家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所以連帶着，他也同樣不喜歡我。其實小時候他對我也還算不錯，對媽媽也好，直到後來，他自己也有了外遇，有了私生子，他就打我，也打媽媽。你知道嗎，你爸爸還去過我們家呢，幫我媽媽報仇。”

“報仇？被人打的鼻青臉腫那次？原來他是去你家了呀，我還以為是哪個逃犯這麼厲害呢。”

何為還能很清晰地回憶起來，在自己久遠的印象裡，父親受過幾次傷時候的樣子，那次最重，而且他的情緒也最為失落。

“本來是舅舅要出手的，但他那時候正要升職，你爸爸就攔住了他，自己一個人去找了我爸，把他揍了一頓。後來，你爸爸也就失去了因功升職的希望。那時候正好是他和舅舅辦完世紀大案，準備接受嘉獎的時候，卻出了這檔子事，舅舅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後來我提前上了大學，寒暑假也住在舅舅家裡了，那次你去機場接我，其實是我回家拿東西，我就正式地離開了那個家，我媽也跑到了國外去，眼不見未淨。”

“他們一直都沒有離婚嗎？”

“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這些年他插手我外公家的生意，已經很深很深了，想要徹底拔除他，媽媽還得費些時間。這次他來，估計是知道了媽媽在搜集他的證據，所以狗急跳牆了。”

“那阿姨會有危險嗎，要不我上去看看？”

“不用，十幾個保镖呢，我媽已經學精了，不會再上他的當了。”

“那你呢？”

看他剛剛還哭成那個樣子，現在就像個沒事人一樣，還能自己談笑風生。

“他罵我，不想要我，讓我感覺小時候他對我好，就隻是想多從外公那裡騙點錢罷了，何為，我真的那麼不招人喜歡嗎？”

“誰說的，那是他不識貨，我們小甯甯，可招人喜歡了呢，學校的同事、學生，都很喜歡你的，我也是。沒有他了，你還有我嘛，難道我還不比他重要嗎？”

“可他是我爸爸，他為什麼這麼讨厭我，讓我覺得，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多餘的一樣。”

鄢甯再次紅了鼻頭，這回何為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安慰他了，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還是親生父子之間呢，即便他跟鄢甯關系再親近，那他也彌合不了親爹在他心裡留下的創傷啊。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你，是個很好的人，不是你欠他的，而是他欠你的。小甯，記住了，再也不要為了他的過錯，來懲罰自己，你沒錯，你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對，所以我要讓他淨身出戶，讓他知道，這些年我跟我媽媽東躲西藏吃過的苦，還有當年你爸爸出手相救時，他欠下的債！他都得還給我！我可以沒有爹，但我決不能咽下這口氣！”

何為眼看着他的情緒起了變化，不禁又開始擔心起來，他不會矯枉過正，走上邪路吧？

“小甯，你可千萬别幹傻事啊，他不要你，但我不能沒有你的！”

一把抓住憤懑中的鄢甯，何為就擔憂地叮囑起來。

“傻呀你！我怎麼會去幹傻事，成全他呢？我要讓他知道，這些年之所以我不動他，不是因為跟他父子情深，隻是還沒找到能更好指證他的證據而已，現在他狗急跳牆了，我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你打算怎麼辦？可千萬别傷着自己啊。”

“不會的，我媽已經安排好了，我隻要看着就行，這次你媽媽跟她一起回去，其實是要幫她一個大忙。”

“我媽，她幫忙？”

何為一臉疑惑，不過看鄢甯的反應，他似乎已經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