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他的媽媽,幾次想要插話,但都沒有開得了口,隻是看着自己的兒子,一點點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是覺得——伯青的堕落,是跟我有關系,所以才找上我的嗎?”
“不确定,不過跟虞伯青有重大關聯的人,應該就你一個還活着了,我就是擔心,怕你出事。”
“放心吧,他要是來找我,我會跟他說的。”
“你?你跟他說什麼?”
“說他的弟弟呀,我知道伯青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哥哥能回來給他報仇,就說明他們兄弟倆,私下裡肯定是有聯系的。我相信,比起複仇,他應該更想知道自己的弟弟,在人生最璀璨的那幾年,究竟是什麼樣的。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也算是全了伯青的心願,不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認可他。”
鄢甯的話讓何為瞬間冷靜了下來,剛剛還繃直了的身子,此刻也瞬間癱軟了下去。
“回去上班吧,你回來得這麼急,他們會擔心你的,我沒事,我還有我媽呢,她還有十幾個保镖!放心吧。”
鄢甯極力安慰着他,何為走前看了一眼那邊的阿姨,也未見她的神色有什麼異常,本想跟她解釋兩句,但又覺得時機不太合适,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何為知道,自己走後,他倆必定是少不了對自己的審判和猜疑了,也不知道鄢甯的媽媽,會不會就此對自己失望了呢。
關上門,愣在門口,何為緊握住了拳頭,愣是沒鼓起勇氣再開門回去。
回去的路上,胡北月就給他來了電話,廢棄工廠附近的一個廢品回收站的監控,拍到了杜銘經過的畫面。
“隻有他一個人嗎?”
監控裡,杜銘是開着車經過那裡的,路虎,黑色的。
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他松懈大意了,監控畫面裡的他竟然沒有關上車窗,反而是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臉摟在了外面。
“車輛追蹤到了嗎?”
“車裡目前來看,就隻有他一個人,車是套牌,這張牌照應該是在一輛白色沃爾沃上頭的。”
“車燈是壞的,車的後屁股上有一個明顯的坑,集合一下它的特征信息,查找一下這輛路虎的行蹤。重點先查一下二手車行,看看最近有沒有人賣出過這樣一輛路虎。這車就算是二手,也不會便宜,車行老闆應該記得。”
轉眼,何為又來到了劉駐的辦公室。
“你不是查車呢嗎?”
“你聯系一下廣州那邊,問問看最近有沒有一輛黑色的路虎,跨省開到了咱們這邊來。”
“你是覺得車是虞開童的?”
“補那一槍,可不會白補,不管杜銘為什麼要幫這個虞開童幹這些事,咱們都得在他弄死莽三兒,帶着幾條人命離開江源之前,找到他!”
“可是現場附近的幾個監控,都隻拍到了杜銘的影子,并沒有虞開童出入過現場的證明。而且之前醫院那邊那個現場也是,隻有杜銘,沒有虞開童。咱們現在連他到底在不在江源都還不能确定呢,畢竟沒有證據的事,咱們也不能捏造啊。而且你也說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杜銘會選擇幫虞開童幹這些事,那就說明,人家是有法子,讓自己的罪名,全都脫到杜銘身上去的,人家幹這些,都是你情我願的,他還會怕你?”
何為聽着聽着就走了神,順着劉駐的思路,開始回憶起現場的一段段畫面來。
一道大鐵門進去,裡邊是一段殘破的水泥路,一眼可以看見的,就是倒在最外面的兩個人的屍體,其中一個,就是被補槍的那個。再往裡走,就是幾根柱子,還有幾節樓梯,各處都躺着 被射殺的毒販子,姿态各異,位置也大有不同。
“何隊,你想什麼呢?”
“我在想——咱們剛剛去的那個現場,有點奇怪吧?”
“有什麼奇怪的?你不會還覺得,現場還有第二個狙擊手,跟杜銘用的是同一型号的槍吧?就算是有,還是那句話,咱們沒證據,但杜銘在醫院門口殺人的事,那是闆上釘釘的,你呀,還是先把——”
何為彈開劉駐想要安慰他的是,恍惚着走向了辦公桌上的照片堆裡,劉駐他們拍的照片,主要就是幾個毒販子臉部的特寫了,跟何為他們更注重整體的現場照片不太一樣。這些照片,也讓何為發現了一個号更為新奇的現場。
“又怎麼了?有你臉熟的?想起來了?”
劉駐一邊扒拉着他,一邊遲疑地跟他一起,翻看起了照片來。
“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
“這些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是——他給我們的禮物。”
這話一出,就換成劉駐愣神了,他不住地擺了擺手,想喚醒說瘋話的何為,但此刻的何為,卻跟着了魔一樣,很是急切地将所有照片,都擺到了一個個特殊的位置上去,邊看還邊在空中比劃了起來,絲毫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老何?”
“去叫刑鳴來,讓他帶着現場照片。”
何為繼續盯着桌子上的東西看,邊看邊嘀咕,劉駐一看勸不動他,也就隻好照辦了。
“他神經了!剛剛還說什麼,那些死了的毒販子,是禮物!你說他是不是魔怔了?”
劉駐一邊拉着刑鳴往他辦公室走,刑鳴自己也在打量着面前垂着腦袋的何為。
“老何?叫我幹什麼?”
“你看——是個字。”
何為将所有照片都推到了一起來,拼出了案發的時候,所以屍體所在的位置。
“字?”
“下,是個‘下’字,所以我說,這不是個火拼現場,這是個禮物!阙上聞那邊的屍檢要是做完了的話,你們就會發現,死者的實際死亡時間,要比所謂的槍擊案,早了幾個小時。還有那個狙擊點的位置,蔣方義找到了嗎?”
“他還沒回來呢,估計還在現場清查呢。”
“不用找了,那裡根本就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裡面那個倉庫才是!通知人,把工廠後面的倉庫門撬開,咱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那片地下!”
這下刑鳴也跟着發蒙了,看向劉駐,他也隻是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懂他在言語些什麼。
何為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停地将那些照片推開,又擺齊,直到達到一個特定的角度,何為終于找到了一個規整的“下”知道符号。
“還真是一個字哎。”
這時候刑鳴他們也終于看懂了何為所說的暗示了,一堆人圍在桌前,就讨論起來,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喂,小胡,查查看,工廠槍擊案的那個匿名報案人,追蹤一下他的手機信号,看看能不能确定身份。”
等待的過程中,蔣方義也順着何為的思路,帶着人把工廠那個廢棄更久的儲藏室的門給撬開了,打開裡面,果然發現了一個地下室的入口。
電話打來,何為得到了他預想中的答案。
“老劉,你一直在找的制毒工場,找到了。”
“不會吧,這麼邪門?還真在那下頭?”
何為抽出一張桌子上的照片,伸到了劉駐眼跟前去,讓他仔細地看了看。
“白!這些人太白了!不像是活在陽光底下的人,所以,制毒的地方,應該是在地下。這些人常年守在那裡,不會見天光的。至于這個字——看來有人不是想冒死跟毒販子火拼,而是想借刀殺人。”
“借着咱們的手,弄死莽三兒?這狗東西還真是有兩下子啊!那杜銘呢,他怎麼辦?”
“先了結你的案子吧,咱們再去現場看看。”
路上,刑鳴也開始産生了自我懷疑,自己判斷的現場痕迹,竟然出現了如此之大的偏差,一路上他都郁悶得沒有再說一句話。
“怎麼,郁悶了?”
“為什麼呢?不會呀,我看着現場那些腳印啊,血迹啊什麼的,不是挺像樣的嗎?”
“槍用了消音器,再加上剛剛老阙打電話來了,說是那些子彈都是經過改裝的,威力比一般的手槍子彈要更強些。血迹的話——基本上都在現場的灰塵堆裡了,你看到的,隻是零星的一點血迹而已,僞造起來又不難的。”
“我真是服了,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他自己找到了制毒工場,他不想着自己弄死了莽三兒,再接手那裡,反倒是耍弄起咱們來了,咱們看起來很蠢嗎?氣死我了,回去我就要做實驗,我還不信了!”
“那就隻能說明,他不是個毒販子了,對這些害人的東西不感興趣。”
剛到地方,胡北月就說她查到了匿名報警電話的信号來源,再鞏義醫院附近。
“鞏義醫院?那裡可是北岸區啊,咱們的案發現場,在上城。”
“能查到是醫院的什麼人打的嗎?”
“醫生?死了的那個?”
何為挂斷電話,看着眼前的大鐵門,不由得打了幾個寒顫,身體也跟着顫抖起來。
原來那兩個死在醫院門口的醫生和司機,才是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