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我是那種危言聳聽的人嗎？都是正兒八經的案子，是真出事了，再說了，他都已經威脅過我了，你就當是救我一命吧，幫幫忙幫幫忙！”

一路小跑着，跟人搶到了一條凳子，塞到阙上聞屁股底下去之後，他又想盡辦法給郝願也整來了一個凳子。

“你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人家都忙活呢，我倆跟這兒坐着看戲？”

郝願一聽，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無助地在何為和他之間，打量了起來。

“别跟他廢話了，咱倆找個沒人的地方睡會，讓他們先忙着，誰讓這小子戲耍咱們來着。”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何為也很懂事，陪着一臉笑，就把自己的車鑰匙遞了出去。

“我那車滿油的，您開着空調睡會吧，晚上叫你。”

他們往那邊走，何為的注意力也跟着到了岸邊的人群裡。

猛地一下，一個眼神跟他對撞到了一起，是鄢甯，提着箱子，正站在岸邊的小路上看着他呢。

他沒有走過來，何為也沒有走過去，鄢甯也隻是沖着他淺淺地揮了揮手，随後在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之後，便轉身消失在了嘈雜的人群裡。

他要出遠門了，何為卻失約了，都沒有來得及跟他見上一面。他愣在原地遠遠看過去，似乎鄢甯的影子還留在他剛剛站定的地方。

正在他出神之際，沿着湖岸邊搜尋的警察，有了新發現。

蔣方義立即過來，叫走了他，一群人也随即蜂擁而至，一股腦地擠到了那邊的窄木橋邊上。

木橋已經不能用了，上面滿是青苔不說，而且連木頭都已經朽爛得差不多了。湖裡，一個搜尋小隊，正駕駛着小艇，在湖面上打撈着什麼東西呢，而他們，就隻能站在岸邊觀望。

“何隊！男性屍體，已經泡發了！”

湖面上的消息傳來，何為也不知道自己是剛還松口氣，還是該捏把汗了。

好消息是自己不用挨處分了，壞消息就是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預料之中的死者，鄢甯的大師兄紀中南。

等屍體被撈到岸邊，何為将他翻了個個兒，一看——還真是，那下巴，那頭身比，一看就跟鄢甯那個師兄大差不差的。

“喲，遇屍仙人啊你，還真有沉屍。”

阙上聞蹲下去一檢查，往下邊那麼一摟，結果掏出來兩根沒有手掌的手臂來，光秃秃的，腐爛得發白。

“通知打撈隊，再下去看看，找找死者的手掌。”

何為也跟着湊近過去，卻忍不住地捂住口鼻，那股刺鼻的味道，随着人越靠越近，也越來越濃烈了。

阙上聞拿起鑷子，從死者手臂上的傷口處，找到了一塊亮晶晶的東西，夾起來一看，甚至還有點反光。

“切面不規則，甚至下面有一部分是被撕扯下來的，你看上面的切入口，甚至還連續下刀了好幾次才割裂表皮皮膚。兇器應該不夠鋒利，要不就是兇手力氣實在是很小。”

“那這是什麼？”

何為更關心的，還是他夾起來的這玩意，甚至還帶着些光澤。

“應該是——玻璃，或者是其他什麼金屬制品，回去化驗核對一下就知道了。倒是這屍體，為什麼會少了兩個手掌呢？”

阙上聞邊問，就邊看向了何為，看眼神，可不像是單純地在問問題，就他倆眼神對視那一秒，何為立馬就被他給看毛了。

“怎麼？你還懷疑上我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湖裡有屍體呢？人家這麼多學生，這麼多老師都沒發現，你小子一來就看出問題了？”

“推斷，不行嗎？直覺，不行嗎？我本來是來找活人的，沒想到最後還真讓我給找到了個死人。”

“你認識他？”

“他···我要是沒認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東林大學的教授，曆史系的，是鄢甯的同事，也是師兄。”

“鄢教授的同事啊，難怪難怪，我說你怎麼這麼上心啊。”

“别瞎說，是我自己要來找他的，跟鄢甯沒關系。”

何為不想把他牽連進來，他還有自己的正事要忙呢。

那邊的小路旁，在何為他們打撈上來屍體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聚齊了一幫子人，正要往他們這邊擠過來呢。

“那兒怎麼回事？”

何為示意讓蔣方義過去看看。

不過那幫人看着倒是沒什麼惡意，也沒有推搡叫喊，隻是不停地在辯解着什麼，一定要往這邊來。

“何隊，是住在這裡的老教授，基本上都是曆史系和中文系的，他們想過來看看，死的是誰。剛剛他們還問呢，想知道死的是學生，還是老師，還是其他的教職工，你看——”

“我去吧，你去那邊，跟着刑科長，看一下他們的打撈進度。老阙，趕緊裝袋運回去，别吓着圍觀群衆了。”

“就這這味道，我就是把屍體給裹上裡三層外三層的，他們也能聞出來的。”

“别管那麼多了，先套起來，别讓人看到就行。這些照片要是被那些看熱鬧沒事幹的學生們給拍到，明天上了頭條的話，我可就真要完蛋了！當我求求你了，趕緊運走吧！”

那邊的老教授們，見有人過來解決他們的訴求了，立馬就安靜了下來，也不争辯，也不往前擠了，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着何為過來。

“各位，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邊目前是我們的案發現場，你們暫時還不能進去。”

何為先耐心地解釋了一遍，看了看人群之中，衆人的反應。

“警官，我們不是要進去，我們是想知道，死的究竟是誰，到底是怎麼死的。”

“是啊是啊，到底是學生，還是老師，你們得給個準信兒啊！”

“還有啊，你們什麼時候解封啊，我們的學研會已經結束了，我們還要回來住呢。”

七嘴八舌的，一幫人就開始争先恐後地說了起來，何為也是想盡力控制局面的，但對面都是些老頭老大爺，自己也不好直接将他們驅離，隻能暫時想辦法安撫着。

“諸位諸位！，别吵别吵，聽我說！先聽我說，行嗎？”

幸好對面還是些講道理的人，何為剛喊了沒兩句，對面就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

“案子的進展，我不能向各位透露，希望各位可以理解，不過我可以保證的是，案子——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清的，到時候解封了，各位就能回來住了。至于諸位要是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的話，來找我，我們感激不盡，其他人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先離開案發現場吧，請諸位最近去親戚朋友家借宿兩天，麻煩大家了！多謝大家的理解。”

見着大部分人都沒什麼異議，議論了兩句，轉身就離開了現場，何為也算是松了口氣。

這幫文化人要是真鬧起來，自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招架。

隻是在隊伍的最後面，還留下了一兩個人，看着挺年輕的，在那邊猶猶豫豫的，不停地往何為這邊瞟，就是不敢過來找他。

何為幹脆試探着自己走了過去，低聲問道：“兩位，是有話想說嗎？”

他倆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膽子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人，伸長了脖子夠到何為面前問道：“死的——是紀教授嗎？”

何為一下子警覺起來，面前這兩個人，可能知道些什麼。

“你們覺得是紀教授？為什麼？你們之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跟别的什麼人在一起嗎？”

他倆又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這次卻沒有回答何為的問題，何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得先把他倆分開，才更問出更有效的線索來。

于是他叫來了蔣方義，讓他帶着這兩人先回去，讓他們分開，先各自待一會，觀察觀察反應再說。

那兩人看着像是學生的樣子，應該是跟着一起去那個什麼學術研讨會的，而且他們竟然還認識紀中南，還知道死者可能會是紀中南，說不定，他倆就是紀中南在去河北參加項目之前，帶過的研究生呢。

這種學生，應該對自己的老師，有着比較深入的了解的，或許他們還真能知道些鄢甯、葉老，他們不知道的事。

現場打撈隊，在湖裡連續作業到深夜，還是沒能從裡面打撈出死者屍體的殘缺部分，何為也就叫停了現場打撈，先将教師宿舍附近給封了起來。

“看來兇手是覺得，死者的手很重要，所以不僅割下來了，還帶走了。湖裡我已經帶人撈了一遍了，沒找到，明天天亮了我再下去看看吧。”

現在天熱了，刑鳴他們上了案，就地就在岸邊換起了衣裳。

“也或許是，死者的雙手，對兇手來說，有這什麼别樣的意義，所以他把死者的手給割了下來。”

說起來，何為倒是想起來了，那天在紀中南他老婆住的那個小區，遇到那個男的的時候，他跟自己說起過，那天紀中南夫婦打架，把一塊玻璃給打碎了。剛剛阙上聞不就是在死者的傷口切面處，找到了一塊很類似玻璃材質的東西嗎。

難道兇手就是他老婆？兩人各自的秘密雙雙暴露在各自眼前的時候，他們盡力想要維持的家庭和睦的假象，就到此破裂了。大家也就不再裝模作樣，直接就打了起來，或許——兇手割下他的雙手，是因為他拿這雙手打了自己，所以他要以此來洩憤呢？

至于為什麼要抛屍此處——這裡是死者工作的地方，也是死者全身榮譽的彙聚之所，讓他死在這裡，最後泡爛了再被人發現，也算是一種對他的羞辱吧。

“趕緊換衣服，我得去個地方。”

“我跟你一起啊？”

何為沒敢告訴刑鳴真相，隻是說自己想跟他在路上再讨論讨論案情。

那個小區，帶給何為的震撼，不亞于一個殺人犯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