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沒有,沒有你說的血迹,隻有一地還沒清理的碎玻璃。”
“看見他老婆的蹤迹了嗎?”
“警官,裡面别說是人了,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的。”
何為沒好意思接着問他,你還能聯系得上你的上一任雇主嗎,畢竟她家裡的人臉識别系統裡,可是還留着你的一張大臉呢。
“我也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她了,她還有最後一次的錢沒給我呢,我也正在嘗試聯系她。”
他知道,何為那種打量人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倒是挺享受這種審視的,甚至在跟何為眼神交流上的那一刹那,他還重重地回擊了回去。
“多謝你了,大晚上的,打攪了你的——進度,請回吧,多謝了。”
“沒事,我就當出來緩口氣了。”
他仍舊是一點不害怕,彷佛從白天走入黑夜之後,他就換了一張臉皮一樣,跟白天那扭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
何為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黑夜裡的他,似乎要更自信,更張揚些。
“警官,夜幕降臨的時候,我才是審判别人的人,我能看透一切,包括你們。”
回眸那一下,他甚至還略帶着些挑釁的意味,死死盯向了身後暗影處的兩人。
在他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家就已經不見人影了,隻留下了兩個尴尬的身影,在黑漆漆的樹影下,不停地撓頭。
回去的路上,他倆也是一句話不說,甚至連在後視鏡裡對望一眼的沒有,直到快到局裡的停車場了,他倆這才不約而同地假裝咳嗽,提醒着對方,不要把今天晚上看見的事給說出去。盡管他們什麼壞事都沒幹,但那股心虛,還是讓他們不得不萬分小心,要是讓人知道了,找了過去,還不定會怎麼議論他倆這老色狼呢。
實驗室裡,刑鳴能分析的東西并不多,多數還是從湖裡撈出來的垃圾,但阙上聞那邊就不一樣了,屍體倒是能告訴他們很多信息。
“屍體已經泡在水裡至少三天了,現在天氣熱,分解也很快臭味确實是挺大的。”
“死因呢?”
“鈍器擊打,導緻後腦顱骨塌陷,失血過多而亡。現在傷口處的腐肉已經被湖裡的微生物吃的差不多了,很明顯就能看到死者後腦枕部的幾處大裂紋,你看這裡——看這受力面,能看出來是被一種四棱邊的物體,反複捶打所緻的。”
“錘子?”
“差不多吧,那種拆釘子的小錘子,力氣要是足夠大的話,猛地下手幾次,被害人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那現在就是要确定第一案發現場了,老阙,你先核對一下死者的DNA吧,我好去申請搜查令。”
阙上聞沒有應他,反倒是看着他,一直憋着笑。
“做什麼?趕緊的呀,還看我幹嘛?”
“你剛剛——帶着刑鳴,你倆不是出去了一趟的嗎,怎麼,什麼都沒找到?”
“這個大嘴巴,都叫他别說了,這不犯賤嘛。”
“别生氣嘛,他實在是忍不住,剛剛你去洗手間的時候,他就跑過來跟我說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倒是你,你不是都已經到了那兒了,你還找我要是證據呀,你直接進去看看不就行了嗎?”
“我是懷疑——”
“懷疑那肌肉男?”
何為點了點頭,他就是這樣想的。
“我馬上核實死者身份,他的信息,在DNA數據庫裡有,很快就能比中的。”
“最近有沒有送來什麼無名女屍,年紀也在四五十這個樣子的。”
“你是想問,有沒有發現死者老婆的蹤迹吧?放心,沒有,你回來之前我已經找人問過了,都沒有這樣的無名女屍。”
回到辦公室,胡北月就已經把紀中南最近的行動軌迹給整理出來了。從河北到廣州,再從廣州到江源,直到他失蹤,就再沒有他的銀行卡、身份證的登記使用記錄了。
“他老婆的呢?”
“跟他一樣,不過是反着來的。她離開江源之後,就去了廣州,然後就北上,去了河北。這裡——應該就是之前紀中南參與的那個考古項目的所在地了吧,她去這裡了,三天前的票。”
“也就是說,她還活着,而且沒有跑路,還到處瞎晃悠呢。”
“何隊,要不要申請協查,先把人帶回來再說。”
“既然人家沒死,也沒跑,那就請她回來吧,客氣點。”
鄢甯之前跟他說過,他們那個項目,在一個很偏遠的小縣城裡,别說是那邊的縣城了,就是那個市,平時都沒什麼人去的。可這個丁漁,不僅專門買了去那邊市區的火車票,甚至去之前還回了一趟紀中南的老家。
給鄢甯撥去電話,那頭的鄢甯甚至還跟他說了一件讓他更為驚歎的事情。
“我剛準備打給你呢,丁漁來找我了。”
“她找你?做什麼?”
“她想拿走師兄之前的工作筆記,特地來這裡找我的,她說她知道,師父手底下的人,都是這樣的,工作筆記一個傳一個,直到項目完成,都是寫在同一個本兒上的,所以她來找我來了。”
“你給她了?”
“沒有,在不符合規定,也不符合常理啊,我就跟她說,筆記已經上交到項目組了,我還沒去拿呢。”
着急忙慌趕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就是為了個工作筆記?況且照她北上的時間線來看,她應該是知道紀中南出了事,才出發準備去拿回他的東西的呀。到底是什麼,竟然讓她如此在意,跋涉千裡也要去把東西給帶回來。
“她人呢?就她一個人來的嗎?”
“她剛走,我剛準備打電話通知你呢,剛剛我倆聊了一會,我看她神情,有些不對勁,要不你還是聯系一下這邊的警察吧,我擔心,可能是出什麼事了。”
“好,你先去看看你師兄留下的東西吧,我聯系一下你們那邊。”
一個考古的,身上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呢,更何況還是在工作的時候?看來——是跟他工作内容本身,有些關聯了。
很快,阙上聞那邊就确認了死者身份,就是紀中南沒錯,何為他們也就很快地拿到了丁漁家裡的搜查令。
一天不到的時間,連着來了這裡兩回,刑鳴提着個大箱子,站在這棟别墅門口的時候,甚至都想對着何為罵娘了。
“大哥,你沒搞錯吧,這不就是咱們來過那地兒嗎?你搞什麼名堂啊,案發現場,你還使喚人随便進去,你不怕昨天晚上那大塊頭,拿走了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啊!”
“家裡有隐形攝像頭,我就是想看看,他拿走了什麼。”
“什麼玩意?你知道啊,那你還耍我!”
“之前我自己來過一次,看了一下這屋裡的情況,沙發那邊,還有地下車庫上來那個小門那裡,都有隐形攝像頭的。昨天叫他進來看,就是想試試他,看他有沒有問題。”
屋裡确實是沒什麼特别的東西,除了花園那頭的玻璃被打碎了之外,整個别墅,還是跟之前有人住的時候一樣,幹幹淨淨的。
何為很是利索,直接就帶着裝備,找到了沙發扶手那裡的攝像頭。
“存儲式的,案發到現在,最多不會超過五天,應該還行,我回去看看吧。”
刑鳴一看就知道,這種型号的微型攝像頭,就是市面上最常見的攝像頭裡頭,最貴的那一款。
“那邊還有兩個,”何為戴着眼鏡,在屋裡轉了一圈,又多在一個裝飾品架子上發現了一個,“你都帶回去看看吧,這個攝像頭,不管是女主人裝的,還是男主人裝的,都很有可能是導緻紀中南死亡的原因。”
“在家裝攝像頭捉奸,有錢人的生活我确實是理解不了,你說他們都玩兒這麼花了,還結什麼婚呐?”
“我哪兒知道,我一沒多少錢,二沒結婚的。說不定人家要的,就是這種驚險刺激的感覺呢,你我肯定是不會明白的了。”
“那要不再找那個肌肉男來問問?”
刑鳴這個提議,明顯有些包藏私心的意思在裡頭的。
何為一臉要揭穿他的樣子,慢慢靠近過去,避開搜查的大隊人馬,将他逼入一個小角落裡,警告道:“你小子别幹壞事啊,我可是會盯着你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幹壞事了?我這是為了案子!你看看你,都想哪兒去了,冤枉好人嘛這不是!”
“好人?我還不知道你?你小子,上學那時候就這德行!趕緊把你那哈喇子收一收,不許再提那個肌肉男的事了。”
“行!”刑鳴略有些不服氣地回應道,“不提他了,那我就提一提你吧。”
“跟我有什麼關系,趕緊幹活!地方且大着呢,三層樓呢。”
正在刑鳴準備死纏爛打,跟他聊聊過去,回憶回憶往昔的時候,樓上傳來了一陣驚呼,随即,就有人開始呼喊何為他們的名字。
順着聲音來到樓上,打開卧室的門,沒想到地上赫然放着一個黑色塑料袋,外頭還沾滿了血迹,黑中透着紅,再往裡,地上就是一隻血手了。
“包起來吧,拿回去。”
痕檢的拍完照片,兩隻手掌就這樣被放進了證物箱裡,剛剛還聊着閑話的兩人,也頓時警惕了起來。
“看來,砍斷被害人的手,是為了樓上的保險櫃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鄢教授那個師兄的老婆,豈不是很危險?”
“我已經跟那邊聯系了,他們已經找到人了,今天下午就送她回來,路上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
“找東西?一個考古學家,最值錢的東西,就是他們每天工作的時候,會看到的古物了,難道兇手不是他老婆,是盜墓賊?”
刑鳴的猜想很實際,不過何為卻覺得,這幫人的路子不像是地裡刨,倒更像是地面上的文物販子,專門造假的那種。
之前江源流出過一大批仿古的文物,做得極其逼真,何為當時就注意到了這些的,現在想想,除了葉重華之外,也就屬這個紀中南最權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