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謝黎總了。”

“不用謝，我呢，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們抓人的時候，不能在我的地盤上動手。我想你也知道，那個酒店裡，常年住着的，都有些什麼人，要是他們發現了警察經常出沒在酒店裡，我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還希望何警官能夠理解，都是為了生活，為了工作嘛。”

“黎總放心，我們隻跟蹤，絕不會越界的，更不會打擾了你的生意。但我也有一點，希望黎總别介意，要是裡面的人做了什麼不合适的事情的話，我們可是會——”

“放心，咱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該做的，我一定配合，隻要你們平時低調點就行了。我會給你們安排離他最近的酒店房間的，至于你怎麼監視，那就是你的事了。”

“多謝黎總，江源市刑警隊，感激不盡。”

“客氣了，咱倆是同齡人，年輕人不講這些虛的。”

臨離開前，何為還想了想，要不要去看看趙歸淮，上次在這裡迷過路，這次他倒是能分得清哪條路是通向哪裡的了，不過路是找的見了，人——他卻是不太想見了。

大概，這時候媽媽應該已經去看他了吧。

何為扭頭就出了這莊園，連個電話也沒給趙歸淮去，回去的路上，他拐進了父親長眠的墓地，想着去看看他。上次他死忌，何為也沒時間來，都過了好久了，日子眨眼間都已經到了盛夏了，何為也終于抽出了時間來了。

“爸，不好意思啊，我現在也跟你一樣，時間不歸自己管了，遲了這麼久才來看你。”

當初選墓地的時候，蔡元國問過他的意見，何為說想讓爸爸留在爺爺奶奶身邊，就葬在自己買的墓地裡就好了。其實他是想着，有一天媽媽要是回來了，或許會想跟爸爸繼續住在一起，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烈士陵園裡，媽媽就不能進去陪他了。

何希的墓旁，确實是還有一個空位，那是何為當初求着人家幫他留下的，後來他工作了，有了錢，第一時間，就是把這塊墓地也給一起買了下來。

“爸，你的事，我還記着呢，就是吧，沒空查，不好意思啊，讓你排隊排到後邊去了。不過你放心，你兒子現在能獨當一面了，跟你一樣，是個能人了。你放心，我退休之前，你的案子，我一定給你查清楚了。到時候我臨了臨了，我來這邊陪你，我跟你好好說說，我是怎麼抓住這個該死的家夥的。”

夏日傍晚的風，吹得人心情浮躁得很，何為半蹲在地上，擦拭掉了墓碑上的灰塵，又哈着氣，把何希的照片仔細清理了一遍，看着躲在裡面沖着自己嘻嘻笑的爸爸，他還是忍不住地跪地痛哭了起來。

“爸，我想你了！爸！我考上警校了，我都畢業了，爸！”

何為任由着自己的情緒崩潰，但也隻是這一陣，就這一陣，他的臉才剛觸碰到何希的照片，他就立馬把即将呼嘯而出的情緒，給全部壓制了下去。含着淚水，何為強忍着悲痛起身，四下探看了一番，雖然沒有發現任何人在這個時間點了，還在墓地裡閑逛，但他也還是很快地收起了自己的情緒，拎起衣角，擦了擦淚水，哽咽聲也随之被咽了回去。

“爸，我走了，天色晚了，你知道的，我膽子小，不敢在這兒待久了，你自己好好的，啊。”

三兩步一回頭，直到他再也分不清哪裡是何希的墳頭，這才大跨步地離開了墓園。

回到車上，何為這才松了一口氣，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情緒失控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想來看看，來了就想哭出聲來。

在車上，他給鄢甯打去了電話，問了他在那邊項目組的情況，但就是沒開口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是想我了吧？”

電話那頭，鄢甯聽得出來，他周圍很安靜，看來他又是一個人坐在車裡，偷偷摸摸給自己打電話的了。

“你過年會回來的吧？”

“不用等過年了，這邊的項目組暫時停工了。”

“真的？”何為激動地差點沒直接跳起來，自己倒黴了一整天了，也就是聽見他這兩句話，能高興高興了，“不過，是不是你被開除了呀？是因為紀中南的事嗎？”

“是，确實是因為師兄，不過我不是被開除了，隻是要在這邊配合一下調查。他們要全面清查一下，師兄參與過的大項目，我們這邊首當其沖了。整個項目組都解散了，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估計我們一走，新的項目組就會來了吧。”

“葉老這次深受打擊呀，不過對你影響大嗎？以後你會不會——”

“沒事，學術圈就是這樣的，你來我往，此起彼伏嘛。沒關系，我相信老師，正好，我也算放了個假了，等我回來啊，應該就這兩天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點啊。”

“放心，我又不是孩子了。哎對了——”鄢甯還有個驚喜忘了跟他說了，“我媽媽離婚了，她想再到江源來見見你，這次很正式。”

“恭喜啊，不過我這···我手頭還有些事沒處理完呢，阿姨來的話，我怕我——”

“沒關系，放心吧，她就是再來看看你，不會打攪你工作的。”

“我還以為上次那件事之後，她就不喜歡我了，嫌棄我了呢。”

現在想想，何為都還覺得有些怕呢，要是真讓鄢甯出了事，自己真的會不知道該怎麼辦的。

“怎麼會，有我呢，等着吧，你丈母娘給你準備了大禮包，你呀，等着換新車，換新房吧。”

“哎——”

何為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直接挂斷了電話。主要是吧，這新車新房，自己都不能收啊，你準備了不也是白準備嗎。

“上頭知道了，不得收拾我啊，真是的，這不害我呢嘛。”

嘴上盡管有一萬個不樂意，但人家的心意備得足足的，何為還是打心眼裡開心的，畢竟這是自己得到了認可的回報，也算是親女婿的認證了嘛。

黎景琛雷厲風行，很快就給他們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還有專人，帶着他們上了酒店的房間。

思源大酒店，這次何為他們再去，就不是在外邊趴窩了，而是直接到了頂層的總統套房裡，舒舒服服地布置東西進行監視。

“哇塞，上一次我跟着你們一起出外勤，還是去山上呢，這次不一樣嘿。”

别說是胡北月了，就連何為他們，也是沒見過這種陣仗的。

“待會再逛吧，先幹正事。薄連術下去了嗎？”

“他已經在準備了，待會他會扮成酒店的清潔人員，去嫌疑人房間裡先探探情況的。”

“小胡啊，那個人的資料呢，再給我看看。”

胡北月基本上幹什麼都是帶着她那台電腦，資料檔案什麼的，也都是在那台電腦裡放着。

“嫌疑人叫尹依一，江源本地人，有過三次入獄經曆，最近的一次在2016年，因為盜竊進去了六個月，前不久才放出來的。”

“大事沒有，小事不斷呐。他的經濟狀況查了嗎？”

“我們之前監視過他兩三天了，他這個人很奇怪，幹什麼都是用現金，不管是大額還是小額交易，商場啊，超市啊，他都隻用現金，所以我們沒在他的銀行賬戶上，發現任何問題。”

胡北月還給他調出了之前他們收集到的這個尹依一的日常消費的監控視頻，從目前他們掌握的證據來看，他确實是很反常。前天在商場買了一個相機，九千多塊，也是用的現金支付。

“既然是現金支付，那就說明有人專門給他送錢來，這小子要真的隻是個水軍的話，不至于讓他們大動幹戈，費這麼大勁。他之前散布謠言的賬号呢，封了嗎？”

“還沒有，照上面的要求，先不要打草驚蛇。不過他這個人在網上，跟在現實世界裡，簡直就是兩幅面孔，有些他的粉絲，甚至叫他什麼‘鬼面先生’。”

“什麼玩意？‘鬼面先生’？”

“對，何隊你看，”胡北月很快就找到他的網絡賬号，粉碎數量都已經破了一百萬了，“從前年開始，他就已經在做這個賬号了，去年是他漲粉最快的時候，也就是去年，那副畫在香港拍賣行拍出的時候，就是他在網絡上，最開始暗示什麼‘仙人指路’的言論的。”

“看來他才是水軍公司的核心人物啊，以前讓你跟着的那幾個小賬号，不用再跟了，專門看着他吧。”

“那要不要先申請把他的賬号給封禁了，這個人平時可能白話了呢，在網上時不時地就弄出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來，蠱惑人心，弄得很多小孩子都跟着學呢。”

何為想了想，又看到他電腦屏幕上他那一番番看似很精妙絕倫的言論，反駁道：“不能封，他要的就是咱們幫他造勢，封了的話，有些不明所以的人，會更加相信，這個滿嘴跑火車的人，說的是真的了，甚至還會以為，是他觸及了什麼官方的利益，所以才被封禁賬号的。人嘛，都是喜歡湊熱鬧的，還想順帶着指點指點天下事，捕風捉影，這些人是最厲害的了。看起來，咱們的對手是這個神棍，實際上，咱們要對付的，是更多的自以為是的吃瓜群衆。衆口铄金，等着輿論真的發酵起來之後，那畫，又會在世界各地，不知道哪個展覽館或者是拍賣會上，賣出更高的價格來了，咱們可不能上當啊。”

何為很理性地給她分析了一遍目前的形勢，他們在暗，我們在明，現在貿然出手，很有可能就會落入人家設好的圈套裡，到時候可就真成了他們掌控輿論的時候了。

“好，那我嘗試一下突破他的防火牆，看看能不能給他的電腦植入病毒。”

“一定小心，這種人，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團夥，他的電腦，也是一直不離身的，千萬不能讓人發現了。”

“放心吧，我有數的。”

進入工作狀态之後，胡北月話也少了，精神也跟着高度專注起來，何為就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漫無目的地瞎溜達。

套房很大，裝修得也很奢華，到處都是亮閃閃又還貴得要死的樣子，何為轉了一圈，甚至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找到，什麼都不敢碰。不過倒是胡北月放在外面沙發上的背包，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NBA紀念徽章？她看球嗎？”

何為狐疑地拿起背包上的挂件看了一眼，也仔細想了想，之前胡北月好像說過，自己對體育賽事不感興趣的呀，那這是——

這可是限量款的，國内沒有發售啊。

難道是那個男的的？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