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覺得——”在何為看向衆人,大家都不說話的時候,胡北月又冒了出來,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嚴大林反而是不重要的人。”
“為什麼,說說你的看法。”
“他要是這其中最重要的,也是兇手最想報複的人的話,那兇手又怎麼會讓他草草死去,而不是像這兩位這樣,安排個更詭異,更具有宣告意義的現場給他呢?”
胡北月的話很有道理,幾人也紛紛看向了上面那張“吊死鬼”的照片,的确,相較于她倆的死亡現場,這個嚴大林死得确實是過于随意了。
緊接着,韓思瑗又補充道:“你們看哈,會不會有這種可能,他是因為看見了兇手帶走兩名女性被害人,所以才被人推入,或者是按入水庫溺斃的呢?”
何為迅速調整了照片的位置,将嚴大林的名字放到了下頭去。
“那也就是說,這裡面還有另外一個,更特别的人,是兇手格外關注的。小胡,你趕緊把所有案卷全調出來,我們連夜找,肯定能找到線索将她們串聯起來的。”
何為吩咐下來,大家都已經準備開始動了,沒想到一直不吭聲的薄連術卻在這時提出了異議:“何隊,不對吧,殺害姚三妹的兇手,我們半年前就已經抓到了啊,咱倆一起去的興社村嘛。”
“對呀,那個人叫什麼來着?”
剛剛大家都沉浸在推理演繹的過程中,竟然都沒想起來,那個已經結案的案子,就是他們這幫人,在半年前辦完的呀。
“曹喆,公交車司機嘛,當時咱們去興社的路上,不是還遇到他了嗎。”
“是他殺了姚三妹,那也就是說,咱們之前的假設就隻是巧合而已了,并不是像咱們想的那樣,有這麼一個不死心的連環殺手,在向咱們挑釁。”
辦公室裡的氣氛,随着何為的話音落下,也跟着沉寂了下來,大家紛紛癱倒在辦公椅上,再一次地面對錯綜複雜的案情,沒了心氣。
何為也靠着牆壁,仰天長歎了一口氣,好像這些所謂的線索,都成了他們自己的臆斷,正在他們眼前各自飄飛,并不能完整地串聯在一起。
“那個案子——你們當時是怎麼處理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鄢甯作為在場的唯一一個旁觀者,在這時候說話,算是最中肯的了。由他引出一個話題來,他們也才好順着這個話題繼續探讨下去。
“是這樣,當時我們查到這個叫曹喆的公交車司機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反抗地就認了罪。據他說,他是因為在車上聽到了死者,也就是姚三妹,出言侮辱了跟自己死去的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姑娘,有些看不下去,就動手勒死了死者。”
胡北月還貼心地遞上了資料,鄢甯卻搖了搖手,給它推了回去。
“你們的案子,我不好參與的,還是不看了,聽聽就是了。所以你是說,兇手因為聽到了兩句話,就殺害了死者,就這麼簡單?”
胡北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便扭頭看向了一旁的何為。
“我們平時對付的很多人,有的就是這樣的瘋子,因為一兩句話,就殺人全家的也不在少數,不算奇怪,他也不是個例。”
何為有氣無力地解釋了一通,但鄢甯還是将目光放在了那個叫姚三妹的女人身上。
“要不——你們再查查他女兒的事,要是真有隐情,或許你們能在裡面找到想要的線索和嫌疑人呢。畢竟現在你們也是束手無策嘛,試試看呗,反正這個曹喆已經被抓住了,算是個比較明顯的目标了吧?”
鄢甯攤攤手,表示自己就隻是提個建議。
“好,先找找吧,看看能不能有突破。對了,他女兒是哪一年死的?”
“哦,好像是——”胡北月坐到電腦面前翻了翻,找了一會,“2002年夏天,好像還是中秋節前後。”
“02年?時間上倒是——她是怎麼死的?”
“溺死,據說是在水庫邊被人發現的。”
“哪個水庫?”
何為的語氣也跟着激動起來,他徑直跑到胡北月的電腦面前,跟着看了起來,沒一會兒,一幫人就都聚攏了過來。
“看現場照片的話——”胡北月的電腦還在上傳圖片,身後一幫翹首以盼的人,就已經把她的辦公椅給圍住了,“在興社村水庫大壩!”
胡北月看着圖片下方那行小字,激動地轉頭看向了何為。
何為一下子也呆愣住了,眼睛開始不停地提溜着轉圈,想着這其中到底是有什麼樣的關聯。
“查查當時的出警記錄。”
“何隊,這個案子家屬并沒有追究,也就沒有當成刑事案件調查,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沒有留下出警記錄。不過——有出警警察的登記,你要看看嗎?”
“找出來,我去找他問問。”
胡北月查了查,就在系統裡找到了當時的登記信息。
“何隊,出警的人就是現在興社村派出所的所長,徐知路。”
“好,我去找他,你們留在這兒。蔣方義,你去拘留所,提審一下那個曹喆,探一探他的口風。剩下的人,再梳理一下,看看2·02案件,跟咱們現在這個案子,還隐藏着什麼共通的地方,找到線索,确定嫌疑人。”
交代完他們,何為的目光就又跟站在後邊的鄢甯對上了。
“你先去忙吧,我的活兒已經幹完了,我該回去了。”
“其實你可以留下來,跟我們一起查這個案子的,畢竟你現在也算是我們局裡的顧問了嘛。”
“還是别了,我又沒有執法權,參與案件,對你,對舅舅,影響都不好。我該幹的活兒已經幹完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别太累了,晚上還是要歇息一下的。”
“那要不——你送我去徐所家吧,我路上眯一會。”
其他人都有事要忙,鄢甯也就沒有再拒絕,親自送了何為過去。
“咱倆以這樣的方式相處,還是頭一回吧?”
“現在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現在你是雇主了啊,我得聽你的,對吧,何警官?”
“就是啊,你真好,還陪我去。”
跟剛剛在局裡雷厲風行的樣子完全不同,現在的何為才是個真正有感情的生物,不再隻是一個隻知道不停工作的機器。對着鄢甯,他才會有像現在這樣無比放松的時刻,也不用顧忌什麼,還能舔着臉撒個嬌。
盡管他搖頭晃腦嗲着聲音靠近鄢甯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突然開始葬花的錯愕感,但鄢甯也還是笑嘻嘻地接納了他。
這些年,他已經把何為給馴化得很好了,他知道,除了跟自己,他不會對别人也這樣的。
“睡會兒吧,剛剛北月給我發來地址了,我到地方了叫你,還有一個鐘頭才能到呢。”
“謝謝,我睡了啊。”
前面一個路口的紅綠燈停下,鄢甯給他把座椅放倒了,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醒過來,睡着睡着,甚至還打起了呼噜,嘴裡更是抽抽哒哒的,像在說夢話一樣。
車一直往郊區開去,徐知路的家又在老城區,所以後面有很長一段路,路況不是太好,不是很好走,一直颠上颠下的。
何為在中途也差不多睡醒了,隻是還一直閉着眼,有氣無力地躺在座位上,就那樣躺着跟鄢甯聊完了最後一段路。
“到了,人家已經在門口等你了。”
鄢甯又幫他把座位給擡起來,何為揉了揉眼睛,側臉看向窗外,那塊亮光的樓道門口,确實是已經站着人在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