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案裡,最不一樣的死者,就是何為的父親何希,他沒有像其他死者一樣,被兇手折磨,然後棄屍于臭水溝,以此對屍體再次進行侮辱。他全身隻中了兩刀,最終死于失血過多,除了額頭上有一個多餘的打擊傷以外,别的就再沒什麼特殊之處了。
阙上聞說那話,其實也是基于對兇手特殊作案手段的分析,他在狂躁地殺完人之後,又能以一種極其冷靜的态度,給何為以提示,引導着他往兇手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調查整個案件。
何為他們開會讨論案情的事,他也多多少少聽說過一點的,其實除了他們分析出來的種種案件相關聯之處以外,還有另一個,顯見的特征。那就是這幾起案子,串聯前後的同時,也把何希和何為父子連關聯到了一起來。
何為一直想查他父親的案子,但卻一直受阻,不管是出于主觀還是客觀的一些原因,總之十幾年過去了,何為找到了2·02案和興社村之間的聯系,而兇手——也找到了他。
“沒想過會是誰嗎?”
阙上聞明白,以何為的心智,他對兇手的人選,應該早已經有了猜測了。
“嗯,大概知道了,而且——我好像也知道,她為什麼要殺害我父親了。”
“不平,不忿,不甘心,人總是這樣,欺善怕惡,所以總是好人受傷。”
何為轉頭看向他,他知道,阙上聞這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我在想,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把她引出來,我們手裡沒有一點關于她的具體資料,甚至連張模糊的照片都沒有。所有熟悉她的人,都死光了,認識她的人,也都不敢說。她一直在告訴我,十幾年前這裡發生了什麼,她經曆了什麼,或許——當年她跟我父親也有過一樣的對話。”
“拿出她想要的,抓住那個還沒被她幾刀直接捅死的人,說不定她會自己來找你。”
“那就是朝松和句家翠了,他們這些年一定不在國内,而且——”何為再次望向山上那個坑洞的位置,“剛剛咱們才發現了一具女屍,說不定就是句家翠,那剩下那個,隻能是朝松了。這個人近期一定是回國了,所以兇手才會如此冒險作案的。她要等的時機,到了。”
“出入境那邊有線索嗎?”
“沒查到,我回去再問問看吧。”
“或許他是偷渡回來的呢,你這麼找是找不到人的。不過既然兇手如此胸有成竹,引着你去發現線索,說不定她自己就知道那個朝松在哪兒,隻是等着你去找到他,然後逮捕他。”
“可是——我也同樣找不到兇手在哪兒啊,我又怎麼知道她發現了什麼呢,又怎麼能确定她的行蹤呢。”
“她或許有幫手。”阙上聞很肯定地說道,“水庫邊的兩個死者的胃内容物還有口鼻腔内我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麻醉和緻幻劑殘留物,說明兇手就是用老辦法,将兩個死者控制住的。不管兇手是不是身強力壯,她要一舉控制住兩個體型都不算太嬌小的成年女性,都是不容易做到的。除非——”
“有另外一個人在幫她。”
何為也是這樣想的,隻是暫時他還沒羅列出嫌疑人名單,古令奇他們的走訪也還沒有任何線索,他還想不到,到底是誰,會深得兇手的信任,并且跟她一起完成了這麼兇險的行動。
但有一點,何為是可以确認的,那就是那個幫手,和兇手一樣,心裡有恨。
可這樣的人,在興社村很多很多,何為看了一眼村支書給他的名單,發現上面好多女孩子,都曾在村裡受過傷害,或者是被他們強迫去了思源酒店陪客。所以不管是她們,還是她們的家人,都是很有嫌疑的,也非常有動機成為兇手的幫手。
“老阙,回去之後你還是先比對DNA吧,先确定今天找到的這個人是誰再說。”
“好,我盡快吧,不過你也别太有壓力了,這件事本來就牽涉懸案,時間久了,以前那時候手段也落後,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咱們呢,能撿到的便宜也就少了。你呀,看開點吧。”
其實何為也不是看不開,隻是兇手目的明确,就是沖着他來的,他不得不多想點應對之策。目前沒什麼頭緒,隻能跟着兇手留下的線索指引走,這樣的情況對他們來說是很被動的。
不過何為本以為就他們這邊有發現,沒想到回去之後,古令奇他們竟然也找到了些有用的監控視頻。
“這是哪兒來的?”
何為看着搖搖晃晃的視頻畫面,一看就不是監控視頻,像是什麼人拿手機拍下來的。
“這是學校門口一個家長拍到的,何隊你不是說了嘛,學校門口的人,都比較警惕一些。所以我們呢,就專門混進了家長堆裡,拿到了這個視頻。他們說,就在一兩天前吧,學校門口出現了一個渾身穿得黢黑的男子,大熱天的還戴着帽子口罩,在學生放學的時候,對着校門口一頓亂拍。這是當時幾個比較警惕的家長,追擊那個偷拍犯,拿手機錄下來的視頻。”
“有人看清他的臉了嗎?”
“據家長說,他們當時報警了,後來派出所就增派了些警力,在學生放學的時候,專門守在學校附近。可惜的是,後來再也沒發現這個戴帽子的男子。而且他也很會躲避附近監控,學校附近的二十幾個探頭,都沒有拍到他取下口罩的樣子。”
“大熱的天兒,帶着帽子口罩,不可能在街上走太遠的,他是在到達學校附近之後才進行裝扮的。那周圍更大範圍的監控排查了嗎,尤其是小道裡頭,找沒找到嫌疑人?”
“瑗姐還在看呢,找到一些民用探頭,但都還沒聯系上戶主呢,學校附近那邊的學區房都比較老舊了,平時除了陪讀的家長,沒什麼住那兒的,現在都放假搬回自己家了,我們還在嘗試聯系戶主。”
“嚴大林家附近呢,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沒找到,他租住的地方很便宜,就一百多塊錢一個月,那一片流動性很大,别說是探頭了,就連他周圍的鄰居都不認識他。”
說着,何為就拿出了地圖,标記出了嚴大林租住的大概區域,還有剛剛讨論的那片學區房。
“嚴大林住在巴洞區的老舊民房裡,興社村村支書的孫女,在上城區的小學就讀,兩地相隔不算近呐。兇手不管有沒有幫手幫她幹活兒,她自己應該都挺有時間的,至少職業是自由的,可以随時随地地往來穿梭在整個江源的城區兩地之間。而且——她還得保證自己不被餓死,在複仇的同時,還得兼顧自己的生活。村支書給我的照片我看了,兇手拍攝用的相機不錯,像素特别高,抓拍的畫面也很清晰,那就更說明了,兇手這些年不僅頑強地活下來了,還活得挺好的。”
“她是——個體戶?自己做生意的?”
“不管是幹什麼的,咱們的對手都是個很有耐心,并且底氣十足的人。她等了這麼多年,才再次出手,到底是為什麼呢?十幾年的平安生活,沒有讓她喪失報仇的信念,當年警方沒有抓住她,她現在卻又自己選擇了跳出來,等着警方去抓住她,審判她。這種邏輯,隻能歸結為——她把咱們當成了獵物,當咱們不打算再咬她的鈎了,她就出手顯露自己的真容了。”
何為一個人看着地圖出了神,一張偌大的江源市市政圖就擺在他眼前,可他卻看不出其中的關竅,找不到兇手的行為邏輯,更猜不出她住在什麼地方。
“何隊?”胡北月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他身後來了,輕聲叫了他一聲,“你給我的名單太模糊了,隻有名字,我查了幾個,咱們的聯網信息裡,沒有這些人。”
何為竄地一下坐起來,接過名單,看了看,又望向胡北月:“一個都對不上嗎?”
“我試着核查了幾個人,都是已經登記死亡的,我又翻看了一下興社村十五到二十年前的死亡人口登記,發現這些人的數量是要遠超何隊你給我的名單的。”
“這個老小子騙我,跟我耍滑頭,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何為就不該聽那個老流氓在那兒胡咧咧,他這是怕自己日後被追責,所以才在這兒故意搗亂呢。
“對了,思源集團把許峙的職員資料發來了嗎?”
“收到了,我看了一下,他的履曆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唯一有一點值得注意的就是,許峙曾經違規招收過一個未成年服務員,還試圖對其進行猥亵,後來還差點被開除了。”
“未成年?思源保留了她的個人信息了嗎?”
“沒有,這種事,對于大公司來說,及其不光彩,而且很容易影響股價,他們是不會對這種事進行任何資料保留的。何隊難道是懷疑這個服務員——”
“這個我自己去查吧,你先跟韓思瑗他們着重調查一下監控那邊,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再說。”
累了一天了,何為自己也是稀裡糊塗的,人都快走出辦公室了,才想起來去叫他們下班。
轉身剛又準備離開,郝願就從沖進辦公室來,叫住了他。
“何隊,我師父叫你過去一趟,有大事。”
“什麼事?這麼晚了,他還沒走?”
“沒呢,你不是交代了,盡快做DNA比對嘛,他跟刑科,已經做完了,等你過去呢。”
何為意識到,他們可能是發現了什麼重大線索了,否則也不會這麼着急地叫他過去。
剛趕到,沒想到法醫室裡已經擠滿了人了,何為也是好不容易才跟着人流混進去的。
“老阙!前面的,讓一讓讓一讓!老阙,你發現什麼了?”